李宸哲倏然转身,就那么看着她:“是啊,你想听吗?”他的声音里仿佛有些哀伤,又有些淡淡的欣喜,林昕不能很好地命名。
果然,男人都是贪心的!虽说是契约婚姻,也总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吃着碗里的,再看着锅里的吧?但嘴上却很配合地说:“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八卦一下咯!”
李宸哲的嘴角便扯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说来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读高二……”
林昕很快地脑补了一下,那时她读初二?
“我养了一窝兔子,那天,我就是来这里的收购站卖兔子的,卖的钱拿来贴补家用。就是在这颗树上,我遇到了一个在摘槐花的女孩儿,她的身手很敏捷,就象是一只小猴子一样,灵敏地穿梭于树干间……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执着,她当时一心想着早已看好的那一枝树丫……她的举手投足都带着阳光的明媚,可以一下子照进人的心里,把你心中所有的阴霾都驱散了,她的笑声更象泉水叮咚,清脆欢快,你便是有再多的忧愁,也于瞬间被感染了,忘却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睛空万里,清风飞扬……”
李宸哲陷在深深的回忆里,看得出,他对那段记忆很是刻骨铭心:“与其说她的阳光打动了我,还不如说是她那股子执着更令我心动。我总在想,一件小事都做得如此执着的人,如果爱上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变的吧!”
说完,眼波流转,望向林昕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群星闪烁。
林昕在心里撇了撇嘴,男人对于失败的初恋啊,便如中了一种奇怪的毒,往往得不到时,便会在心里虚幻出各种美好的光环,那人便成了心头一辈子的明月光。
况且,爬墙上屋算得了什么呀,我小时候干过的坏事,那才是罄竹难书。
想归想,嘴巴上还是说着臭屁哄哄的恭维话,总不成为了这个翻脸,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有捻醋的嫌疑:“哦,竟有那么好?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你继续!”
李宸哲再次定定地审视了一番林昕的眼睛,确定无波,便悠悠地吐了口气,继续说道:
“后来,我突然发现,她原来是我们初中部的小师妹,我们的教室刚好与她们的教室前后相邻,她每天上下学都是骑着自行车,车子就放在我们教室的窗下。
她每次来推车子,都会对着窗内的我甜甜地笑。她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屡屡抚平我心中的伤痛。我一看见她的笑,便感觉好像一束耀眼的阳光,将我整个的天空都照亮了。
这么多年来,她的笑一直温暖着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人能够象她一样照进我的心里。”
听到这里,林昕很想“嗤”地笑出声来,这样的女孩儿太多了,她那时也总是顺手把车子丢在前排教室的窗下,方便嘛。而且她还总是顺带着在那高大的玻璃窗上照一照,里面是暗的,明亮的光线打在上面,宛若上好的镜子,每每照出臭美的样子,想起来就开心。
但她总不能跟他说,你确定那个窗外的女孩看得见窗后的你吗?看破不说破,这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则,这点素养她还是有的。
于是装作很配合地听下去:“嗯,挺讨喜的嘛,后来呢?表白成功了吗?”
“父亲早就想接我去英国读书,而我的心中却满满充斥着对他的仇恨。后来,我一心想着报复他,想把属于母亲的一切再夺回来,也就是那年的暑假,我去了英国……”
果然,男人是喜欢记仇的,记仇的后果也是可怕的。
“我见识过钱,见识过权,也见识过是最不堪的人心,所有金钱与权势欲望下的交易,都是肮脏的。所以,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张灿烂的笑脸。
一个人的灵魂要如何纯粹,才能笑得如此干净?
正是因为她,我才决定自己重头来过。于是,毕业后我放弃进入家族企业,回国,其实也是为了找她。可是我,却把她给弄丢了……”
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竟然牵挂了这么多年。“当年你离开后,就没再去找过她?”
“我一直在找她。”李宸哲的脸上透着一种古怪,深色的眼眸便如一个黑色的漩涡暗淡下去。
“哦?那你找到了吗?找到以后有没有表白?”
一连串的问话,真的是为他想得很周全,可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李宸哲的五脏六腑里开始了各样的化学反应,让他恨恨的,有一种想把她按在怀里好好惩罚一下的冲动。
他这是什么表情?一幅仇大苦深的样子,让林昕一时没能看明白。难道看自己关心他,希望他找到初恋情人,竟有些失望?果真是好人做不得。
“见,或者不见,又有什么打紧?有缘,自会千里来相会;无缘,便是见面也不识……”李宸哲的神情似有些落寞,有些失意的眼睛里渐渐起了颜色,“小昕,你信吗?”
他开始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无处躲避,没来由得便有些心慌:“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你的那位相信就好了!”
“你这是吃醋了吗?”李宸哲麦色的脸突然凑过来,探究地看着她,唯恐错过了解读答案的任何一丝表情。
每次看到他那仿佛吃定她的神情,她便看出一幅无赖的嘴脸来,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所有的男性,都是花心的动物,你说弱水三千,他却多多益善。”
“可我是真的只爱过你一个……”李宸哲的眼睛黝黑望不到底,仿佛突然燃起了一团巨焰,炙热到令人融化,林昕再也忍不住。
“打住!”林昕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不过是个替补罢了,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林昕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以便让对方看清楚她的脸:
“大家都是成年人,而我,也过了两句话就轻信的年纪,你可以省下力气,说给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听!”
“另,”她举起一只手指头,“看在我们共处同一屋檐下的份上,我可以免费赠你一课:与异性相处,十四岁以下的小姑娘,你只需用糖哄就可以了。二十岁的女孩,你的甜言蜜语还用得上。而对于洞穿世事,不为红尘所扰的女人,你就得用心了!”
果然,一句话点醒了某人,终于认清了眼前人和当下的形式,一时偃旗息鼓,他的脸上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伸手按下她的手指,重新换了一幅戏虐的口吻:
“好的夫人,遵照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