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不复曾经的模样,那些久远记忆中的她与眼前人判若两人,十年光阴,在人的一生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造就了一个人,宛若新生,不着一丝旧日的痕迹。
而他,更喜欢她当下的样子,明媚,清澈,充满好奇,更为可贵的是,对什么事物,都有着一颗坚韧执着的心,让他心中时时生出想要靠近的热切来。
只是,那时的她仿佛还并不懂,而且,也并不记得那些曾经久远的岁月,她当他们是初识,所以带着一种探究的好奇。
可他早已说不清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他心中有了不一样的牵挂。
也许,是那次她用带着泥土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留下擦也擦不去的痕迹;也许,早在那个记不清多么久远的小时候,因为她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有所担当,他要求自己尽可能做事周全,再也不要因为失误而心痛,而悔不当初。
林昕在楼梯间里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才在祁敏浩咄咄逼人丝毫不想掩饰的目光中走进会议室。
这时,参会的人到的也差不多了,林昕在离祁敏浩较远的一个距离里坐了下来。
会后,祁敏浩喊住了林昕,林昕知道,他不想瞒她。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祁敏浩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好好地休息了,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似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他有些疲惫地将身体深陷进沙发里,看得林昕心中掠过一阵心疼,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落寞萧索。
“你知道,我一直拿她当小妹妹一样的,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祁敏浩幽怨地说道。
“为什么非要执念于过去?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又何必如此自苦?”明明心中觉得还是理直气壮的,为什么出口后却又是如此苍白无力?
果然,祁敏浩露出一个悲哀的笑:“既然你自己也做不到,又何必一定要求别人能够做到呢?”
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却拿来示人。原本拿他便是很没法,现在妹妹又搅了进来,这该让她如何是好?
“答应我吧,昕昕,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让我来照顾你,终有一天,你会忘记过去的。而且,只要我们在一起了,琳琳也会彻底死心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可是我的小妹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安理得吗?不,我不要伤害她!”
“你总在考虑别人是否受到伤害,而你又何尝不是个伤心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就因为我知道,才不想她也如我一样,所以,我们不可以再见面了……”
肩上一紧,她单薄的身子被收进一个宽厚的怀里,林昕一惊,第一反应是要挣脱出来。
昕昕,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你知道吗?我也有会撑不住的一天。祁敏浩拥着林昕,不想放手,怕一松手,林昕便会消失不见了。
林昕用力地推开祁敏浩,跑了出去。
敏浩曾坦诚他最大的优点是韧性,而这种看不到边的执着,却让林昕很有彻头彻尾的挫败感。
祁敏浩颓然地跌落在沙发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来,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想让林昕从悲伤中走出来。
可是,那个总象是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再也找不见了,有时看到她脸上那招牌式的笑,他却想哭。看她日日裹了一层刚硬的外衣,像个斗士,穿了铠甲,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里,一遇到情况就披甲上阵,其实内里,早就破碎不堪了。
而他,却如此无能为力。
听说她刚刚去相亲了,他是不信的,这些年来,游走于她身边的媒人如走马灯一般,从未见她认真过。
他一直认为,她还在等一切都随着时间流逝,等她从过去的伤痛中痊愈,所以,他也在等。
可是,这个李宸哲,是不一样的,这个突然从商业部空降的市长助理,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难道,一切就会终结在他身上了吗?
不,她是宁愿自苦也不愿伤害别人罢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现在,知道了林琳的心事,她甚至狠心,连让他这样远远看着她的机会也摒弃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林琳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思的,大概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昕,所以忽视了林琳的存在吧。可他又怎么能够想到,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孩子的林琳,竟对他萌生了爱慕之情呢?
也许,是他太大意了,总以为小孩子心性不稳,不过是一时性起,连爱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呢,又怎么会情根深种呢?所以,当他发觉林琳对他的感情不止于兄妹之情的时候,竟选择了漠视,以为冷一阵子就会过去了。
谁知,林琳竟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每周往返于东城与齐州之间,乐此不彼,今天更是义无反顾,将自己一直不愿正视的问题摆在面前,他恨自己没有及早妥当处理,才会既害人又害己。
自从林昕得知了这件事,便很是上心地观察着妹妹的情绪,可从祁敏浩那里回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琳返校时似乎心情还不错。林昕几欲跟妹妹聊一聊,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是啊,她是能鼓励妹妹勇往直前呢?还是劝她放弃?
如果祁敏浩属意的人不是自己,她还能坦荡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可是,现在她说什么,都不会是看作她的本意了。可她明知前路是泥沼,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一脚踏进去呢?
就在林昕日夜为妹妹忧心不已的时候,祁敏浩突然接到了林琳的电话,这已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电话里,林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浩哥哥,我,我不想活了……”
祁敏浩心想,这孩子,又闹什么脾气了?可又不得不先哄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这边正忙着呢,有什么事要哥帮忙吗?”
还是不停地哭:“……今天,是我生日,我一个人……好孤单,好难过……你也不要我,你答应了要给我买礼物的……你再不来,我,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啪!”挂断了电话,不给祁敏浩一个喘息的机会。
祁敏浩又气又急,这孩子任性惯了,真要有个什么闪失,他又该如何向林昕交待?
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那边,林琳抹干了眼泪,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冲着一旁一脸疑惑的宿管大妈吐了吐舌头,得胜还朝般地迈出了一楼的大门。
齐州到东城,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得准备生日蛋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