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深圳的航班上,曹赫正闭着眼睛想心事。
前几天,他约方睿喝酒。方睿看他一幅不在状态的样子,便劝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谁跟谁在一起,那都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你强拧着,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又何必!”
曹赫却只是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方睿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只好又说:“当初我们三个搭错了车,后来林昕又找理由帮你解释搭错车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发生点什么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之如你们因错阳差地在一起,又之如你们历尽劫难地各奔东西,你信不信?”
说到这里,方睿故意顿了顿,他看到刚才一番言论,果真成功地吸引到了曹赫的目光,便又得意地继续说道:
“前段时间,我因职务调整的事,自己想不通,郁闷了好一阵子,一个朋友就带我去见了一个云游的僧人,据说是位得道的高僧,你知道,我一向对这方面很是排斥的,但一席话下来,竟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的世界观。”
“我总以为,我遭人嫉妒、排挤,那是因为我太优秀,而大师却说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问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定律。而做人,不能太刚,要学会适当柔软,因为牙齿永远比舌头先坏掉。当你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的时候,只能说明你的修行还不够,你不能老去怨别人,而是静下来,先修自己的心。
我觉得他说得简直太TM有道理了!哎,能不能走点心,你别以为我说这些都是不相干的……”
方睿兴致勃勃地讲着,突然看到曹赫刚刚起的一点倾听的兴致,因为话题的不相干,又兴味索然了。于是,赶紧地切入正题: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人很有道道的。他还讲了一个故事,是讲因果循环的,当时真该你在就好了。”
也不管他听不听,继续说他的:
“说是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后来,得遇一高僧,求他解惑,高僧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看到,茫茫大海边,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也走了。最后来了一人,挖了个坑,小心翼翼地将女尸掩埋了。
僧人跟书生解释道: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遮体,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方睿看曹赫似是听了进去,便劝道:“佛家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是缘,儿女是债,无缘不聚,无债不来。这一切,都是因果,你们没有因,就不必强求果了,再有不甘,也是枉然!”
……
“先生,请问您到什么地方?”
一个女声打断了曹赫的遐想,他随口答道:“深圳。”
“太好了,漫漫旅途,我们刚好作个伴!”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她,一只明艳的红唇正在离他眼睛不远的地方一开一合:“我叫雅芳,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对不起,我累了!”便在红唇女子尴尬的表情中,闭眼继续修行去了。
香港汇鑫大厦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一角是辟出的会见区,温暖的阳光透过高高的落地玻璃窗,正照得一室和煦,窗下的绿植更显翠绿。
蔡春明与李宸哲各自坐在沙发里,脸上却分明写着几分不快,向四周散发着阵阵寒气,使得这屋里多了几分不和谐。
“蔡董,您是知道的,思锐就象是从一个呱呱待哺的婴孩儿,至投放市场争得一席市场份额的今日,他还是一个亟需成长的少年,他既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我们都为他的成长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如果这时候撤资,您就忍心,眼看着他这样夭折于我们的一念之间吗?”
“小伙子,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再者,这已是董事会决定的事,希望你能够换位思考,理解我的苦衷!”
蔡春明脸上深表同情,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其实,区区几千万在他这里算不得不得了的投资,但他谈了大半年的一个大客户最终同意跟他合作,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从思锐撤资!
虽然他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人恩怨,还是市场竞争,但结果都是一个样,总不能让他为了这么一个小小投资,而失去一个大客户吧!
“蔡董,请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
蔡春明一挥手,果断地制止了李宸哲的讲话,他略作思忖,拧着眉心说道:“这样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也算是缘分一场。所以,上次你走后,我就一直帮你留心,也是我的一个客户,正在内地寻找投资项目,要不,我介绍你们谈谈?”
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于是,第二天,李宸哲与顾晓阳就坐在“渺音”茶室的雅间里,对面是天润集团的谈判代表和汇鑫集团的代理人。
顾晓阳拿着林昕整理的几套融资预案,和昨晚李宸哲拟就的谈判提纲,双方互换了资信证明与资产评估报告。
因为汇鑫的缘故,思锐与天润给予了对方高度的信任,双方的谈判进行得出奇的顺利,最终,汇鑫将其所有的六千万的股权份额转让给了天润集团,天润集团以41%的股权份额入主思锐,三方签字办手续。
仅三天的时间,就再一次让思锐度过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危机。
直到天润集团安排的庆功晚宴结束,顾晓阳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兴奋里,拉着李宸哲还要去酒吧再放飞一会,被李宸哲一记凌厉的眼刀给劈了回去。
连顾晓阳都觉得奇怪,明明看上去很好脾气的李总,为什么总令人不自觉就会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呢?
李宸哲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瞅着手机上标注着“老婆”二字的号码酝酿了番感情。林昕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发进来的。
“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李宸哲原本淡淡的脸上顿时有了浓浓的笑意:“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信号这么好,立刻在线啊?”
“还好,没来得及开小差。”
“说得好象是专门在等我似的,但我似乎很淡定。”
“可我很激动啊!”
“这么说,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喽?!”
“Perfect!老婆大人威武,多亏了你的锦囊妙计!”
“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了吗?”
“黑子都让你喂得嘴太刁了,妈妈说中午给它掰了块牛肉馅饼,它还嫌弃,而且最近还不太听话,老冲着门口乱叫,害得妈都不想养它了,总想着送人!”
一惯的顾左右而言他,李宸哲干脆把电话拨了过去:“小昕,我好想你,恨不能现在便飞了回去……”
“……”林昕握着听筒不说话。李宸哲也不说话,闭了眼睛,静静听着遥远的那端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两人拿着话筒静默了不知多久,仿佛往日彼此牵着手轻轻地入眠,林昕渐渐睡去,手中一松,手机从枕上滑落,掉在地上。
李宸哲才似如梦方醒,将手机放在心口上捂了会,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可是,这一夜,他却失眠了,他从未象现在这样想念过一个人,也从未象现在这般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家,在千里之外,而他,真的归心似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