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便见到那张棱角分明本无可挑剔的脸,这家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林昕暗下里恨恨地咬了咬牙,恨不能刚才的花该摔在那张脸上:“送花的人用尽了心机,心口上想着‘朱砂痣’,眼睛却盯着‘明月光’。你就那么自信,脚踏两条船,最终不会害人亦害己吗?”
“哦?这么说,你是希望我只上你这只船吗,你可别说自己是吃醋了。”李宸哲非但不恼,反而有些挑衅的意味。
看了看林昕明白写着“无耻!”二字的眼神,李宸哲无辜地说道:“这充分说明,你这媒人做得确实没有我成功。我只是言传身教了某人,如此看来,效果还不错!”
林昕狐疑地盯着那张温良的脸看了一会儿,总怕错过了些许信息,便不能掌控事实:“你是说,顾晓阳和文静……”
“拜你所赐,你那同学去公司找过我几次,每回我都让顾晓阳帮我接待,你知道,我很忙的。”
李宸哲看了看林昕那不置可信的表情,继续无辜地说道:“谁知有一天,顾晓阳那只闷葫芦竟然对我说,他就喜欢文静那叮咚作响的欢快性子!”
推卸得一干二净,还让你一时找不出毛病来,如果你还有些良心发现的自觉性,恍惚觉得自己竟算得上是半个罪魁祸首也并不为过。
林昕吃了一瘪,一时无语。
李宸哲把捡起来的白玫瑰重新插在瓶子里,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先相中了这瓶子,感觉很是合你的味道,又不喜俗艳的红污了你的眼睛,当看到这束白玫瑰的第一眼,想都没想就买下来了。记得你白衣蓝裙的一身装束出现在思锐的工地上,也是为思锐的奠基填过一掀土的人,我便很是有些欣慰。我向来是买对不买贵,合适的东西只送合适的人。所以,就送你咯,不必谢!”
这算是解释?送就送吧,还整出这么多的弯弯绕!仿佛还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要正经,也是假正经吧?林昕才不相信,一个吃惯了肉的人突然改吃素了。
“你做什么,不必向我解释,但若是伤害到了我身边的人,我必不放过你!”
李宸哲忽而展颜:“你是要我负责吗?”看看,时间一长,就又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我是瞎了眼吗?还是你太自恋?”
“你是不是爱吃鱼?”话题一转,深海般的眸子里透出墨黑的光,带着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林昕有一瞬间的错愕。
“你怎么知道的?”
某人就很不客气地笑了,盯着林昕的眼睛仿佛很仔细地确认了一会儿:“因为你爱挑刺儿!”
“……”
他的口吻里带着些许宠溺的味道:“你呀,有时就象个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刚才路过你楼下,见你办公室还亮着灯,就到秋水湖鱼馆定了份水煮鱼,快趁热吃吧!”
这算是,改糖衣炮弹了?
林昕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的茶几上多了一个打包的食盒,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吃的时候,肚子首先很诚实地背叛了她,及时“咕咕”地叫了几声。
狐狸披着温柔的外衣,将食盒打开,又把一双筷子递到了林昕的手里。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胃过不去啊!”讨厌它,就把它吃掉!林昕咬牙切齿地大快朵颐着,仿佛吃到嘴里的不是香喷喷的鱼肉,而是她一腔无处安放的愤慨与无奈。
唉,狐狸吧,人虽不咋的,但买的饭还是蛮不错的!
这天,林昕正在办公室里准备一个案子的开庭材料,刘岩接听了一个电话,紧接着就急切地喊道:“昕姐,快,顾助电话!”
林昕第一感觉就是“不妙”,忙上前几步接过电话来,就听那边顾晓阳急切地说道:“林律师,工地上出事了,我已派车过去接你了,详细情况让张秘书车上跟你讲!”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事态紧急,林昕撂了电话,一边接过刘岩递过来的包和外套,一边往外走:“劳律师开庭回来,让他尽快到思锐工地去。”
林昕刚下楼,思锐一辆挂着黑牌照的皇冠车已经到了。
张秘书正拿着一摞材料,一脸焦急地坐在车上。虽然前期的具体工作都是劳律师在跟进,但每一份合同林昕都有审定。所以,一拿材料来,张秘书简单一说,林昕大概就明白了。
一期的土建工程施工合同是由明凯一建承包的,实际是由一个叫崔大奎的个人借用其资质,并将生产车间的土建施工分包给了一个叫魏廖水的包工头,而崔大奎与明凯一建因之前账务上存在纠纷未了,明凯一建便将思锐公司划拨的工程款私自抵扣了一部分,崔大奎拿不到工程款,无法及时支付材料费及工人工资,干脆卷了剩余的款项逃之夭夭不见踪迹了。
魏廖水报警之后才得知,崔大奎跟他签合同用的委托书上盖的公章竟是伪造的。眼看着几个月的工钱打了水漂,几十号工人围着魏廖水讨债,情急之下,魏廖水就爬到了最高的塔吊上,扬言政府再不管,他就要跳下去了。
象魏廖水这样极端的人,在当下的国内大有人在,更为极端的便如王二妮。
这种事件的发生,首先来源于民众对整个司法体制的不信任。对司法的绝望导致了当事人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寻求“公正”,因为一旦有人自杀了,就能引起重视、激起民愤。
而有的媒体为了博眼球,更是大肆渲染,个别领导为了“平民愤”,就以行政手段进行干预,下面的办事人员为了尽快平息矛盾,则以和稀泥的方式尽量满足当事人的要求。
令人遗憾的是,这就更加鼓励了民众对这种“申冤”方式的认同——最有效的办法不是通过正常的法律程序去起诉、上诉,而是像王二妮一样去“自杀”,或者像魏廖水一样以极端的方式与政府对话。这就导致了恶性循环,使更多的人参与到“上访”、“找领导申冤”的队伍中来。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林昕他们也到了工地了。
工地上,早已聚集了上百号人,一名公安干警正拿着扩音喇叭,在苦口婆心地喊话做着工作,还有诸多仰首围观的工人以及工作人员。
几十米高的塔吊上,魏廖水此时已在初冬寒冷的风中吹了近四个小时,只见他正两腿骑在架杆上,在风中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有坠落的危险。
林昕挤过密密的人墙,直奔指挥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