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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登徒子

阿祖提气往山下寻去,足下踏在重重石阶上,每每看似只行了一步,身影却已到了数丈之外。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嗓音赞道:“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内功实属不易,往后若不孟浪,朝夕勤练,二十年后或可跻身于三首座之流。”

少年僧人闻言止住身形,但见东方一处孤高的山峰上一个清瘦的老者背负着双手伫立在峰岩上,那老者长发斑白,面容清寡,鄂下数缕雪须随着清风微微摆荡,身形笔直得仿佛一把慑人的长剑,双眼如鹰般锐利有神。

阿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位老者是个精于剑道的前辈,合什双掌微微俯首道:“小僧妙法寺枯叶禅师座下弟子祖念一,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者面露疑惑神色,却并未自报家门,道:“莲花山什么时候多了位高僧枯叶禅师?他和宝月那三个老家伙是什么关系?”

阿祖心道:“这位老前辈似乎是师伯旧识。难道也是来拜竭方丈师祖的?”便回道:“家师与三位师伯同为方丈师祖的弟子,排为第末。老前辈既与宝月师伯相识,为何不识家师?”

那老者闻言愠怒道:“天底下老夫王陵柏不识得的人多了!难道个个都要老夫知名知姓,那老夫还练个劳什子破剑?改行去修仙算命得啦!”

阿祖实没想到这老者仙风道骨的外表下,竟有着些一点就着的孩童心性,记忆中却并没有叫做“王陵柏”的老前辈,不知是否是隐世的修行者,遂歉然道:“是小僧妄言了,还请王老前辈莫罪!”

那老者情绪来去皆是极快,此刻又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色,说道:“我和你这小娃娃置什么气?原是看你天资颇为不错,本想收你跟我学剑,不过现下看来尚要考校一番。对了!今日不是万喜方丈的寿诞么?小娃娃为何不去山上反倒往山下去?”

阿祖现已大略知晓这位老前辈有着任心而为的性格,浑未将老者收徒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将在山脚偶遇少女并一起上山再到她失踪的经过与他说了一遍。

那老者闻言恍然,随即古怪的一笑,神色莫名,大声道:“佛门总说得遇便是缘,又说受二百戒,依我看那中诸般规矩实在恼人,像你这般年纪却要终身孤寡着实可惜,依我看不要做什么和尚啦!”那老者顿了顿,猛然道:“老夫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耽搁啦!”说罢自峰岩上冲天而起,破风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阿祖目送那老者离去后摇头一笑,心道王老前辈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妙人。当下收束心情,一路往山下寻去,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后,终于在道旁方容一人可坐的青石上看见了一抹倩影。

令阿祖哭笑不得的是,鱼蓝正安安稳稳地伏在双臂之间熟睡,嘴角还挂有一抹甜笑。少年僧人满头冷汗的走了过去,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半晌后少女才幽幽醒转,惺忪的睡眼尚未完全睁开,突然瞧见眼前有颗光亮的“葫芦瓢”正在用关切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吃了一惊,“啊~”的大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阿祖情见若任由她仰去势必滚落悬崖,危急之下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臂,不料少女身体太轻,竟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中。

鱼蓝猛然撞在少年僧人的胸口,但觉自己某处柔软的地方正被压在一副结实强壮的胸膛之上,意识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惊呼声中急忙挣脱开少年僧人的怀抱,闪身躲在山道内侧,雪白的脸庞已然红如朝霞,又羞又窘,扬手欲打那轻薄子一巴掌,却始终没有落下掌去,莹莹秋水般的双眸狠狠地瞪了少年僧人一眼,嘴角一扁转过了身去。

“登徒子!”少女悲愤不已道。

阿祖余光里瞥见少女眼中似有泪光在打转,刚要开口解释自己方才情急之下逾礼的举动,却见少女已抬步向山下一阶一阶走去,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阿祖内力充沛,其实根本不用出力便能追上少女,但她走得小心翼翼,步伐自然慢了,少年僧人也走得“小心翼翼”,怕跟近了会让那少女再度受惊,所以始终以两三丈的距离不远不近的缀着,心中想要解释,话到了嘴边却笨拙地说道:“施主,我……我……”鱼蓝听到身后少年僧人吞吞吐吐的话语,心中只觉更加的郁愤,回头喝道:“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宁可从这里跳下去。”阿祖闻言立时止步,只得目送那少女扶壁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半没于云雾中,忽然间眼神一黯,复又抬步跟了上去。

少女满胸膛的羞愤之情,强忍着来自扭伤的脚踝处的疼痛,咬着牙一步步向石阶下走去,心中止不住的伤心难过:“爷爷说得对!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被一只小雪狮欺负也就罢了,还被一个和尚占了便宜,打又打不过……”她越想越难过,不一会眼泪便成串的掉了下来,呜呜呜的哭泣声被山风送去好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白云依旧,雾锁山峦,所谓不到穷处不恨山高,望着脚下仍是绵绵不绝的青石山阶,少女只恨不能一跃而起乘风归去了好,正是又累又痛间,忽然目光一亮,就在方才刹那间,少女瞥见六七步外石阶旁一丛杂草里,似乎有一团纯紫色,吃力的又走近几步,额上涔出冷汗,张大眼睛去看那丛杂草,内里竟是一株碗口大小的灵芝,她记得曾阅读过的一本药经上有过记载:“山高云深处,暮霞朝露生,通体纯紫色,闻之有异香,是为灵芝云母。”

少女大喜,若真是云母灵芝,采回去带给爷爷,他老人家处罚自己私自出走时定会看在云母灵芝的份上网开一面,那灵芝长在石阶下方三四尺处的一块凹陷的坑洼里,又被杂草掩住,若不是机缘巧合,估计谁也不能发现上下山必经的山阶下竟生长着如此罕见的灵药。说是时,少女已弯腰附身展臂去采灵芝,可惜尚差着一尺多的距离,索性便趴在了湿润的青石山阶上,小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这次终于够到了灵芝,正要运用巧力采摘时突然间只觉眼前青影一闪,少女定睛一看,一条七尺长的碧绿色青蛇正对着自己淡定的吐着蛇杏子,一双纯黑的蛇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少女眼前一黑,连惊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便识趣的晕了过去。

她小半个身子本来悬在半空中采药,这一下果断的晕过去后整个身子便如熟了的果子向悬崖下坠去,正适时,一道人影以迅雷之速冲了过来,但终究慢了一步,少女的整个人已经掉落下了悬崖,那道灰影犹豫一瞬,瞬间便跟着跳了下去。

这道灰影正是远远瞧见少女脚踝有伤的少年僧人祖念一,他一直在暗中远远的缀着,就是担心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阿祖发力蹬在沿途的崖壁之上,数息后终于追上了少女坠落的身体,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然后一翻身将自己变成背向大地的姿势向下坠落而去,少年僧人胸膛猛烈的起伏着,早已暗运金刚玄劲于体内奇经八脉行遍大小周天,此时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变得无比的沉重,只闻耳畔风声刮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间中又有无数藤蔓打在背上直如斧劈一般疼痛。“唉……我就要死了吗?”少年僧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惆怅起来,“好像我这一生还没有做过什么值得怀念的事呢......”

正当少年僧人做着人生最后的感悟之际,也许是释迦牟尼不想过早的见到这位门下弟子,下方出现了一片平均十数丈高的榕树林,榕树的枝叶最是繁茂,十数丈巨大的榕树林冠更是层层叠叠如若重云,阿祖神色一喜,心中默念道:“多谢佛祖救我!”催动内劲尽数集于双臂,随即便从背部传来巨大的痛楚,双臂仍牢牢地护住怀中人。不多时,轰隆一声,阿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只觉脑海中嗡嗡响个不停,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祖悠悠醒来,发觉那女施主仍在怀中昏睡,好在周身似乎除了几处擦伤外并无严重的伤势,总算是安下心来。随即四肢百骇传来阵阵痛意,阿祖一抬左臂,发觉左臂已经毫无知觉,一抬右臂尚能动弹,检查一番自己的伤势,肋骨足足断了四根,左臂骨折,幸而双腿受伤并不严重,他挣扎着缓缓站起,发觉胸腹间传来疼痛的感觉,想来多少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深呼吸一口气,强运起十去七八的内力,陡觉周身一冷,低头一看才发现浑身衣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湿,将将把少女扶起搭在肩上,少年僧人向林子的东边缓缓走去。

名山大川也好,犄角旮旯也罢,山脚水畔总是住着农户或猎户,林子东边的边缘便住着一户周姓人家。

良久后,小院前一围篱笆,一笼鸡舍,三间简陋的木屋映入眼帘,面色惨白几无人色的少年僧人阿祖小心地将少女放在篱笆前,小屋木门紧闭,想来主人正外出狩猎未归。阿祖放轻脚步静静走到木屋窗下,张目向屋内望去,里面陈设简陋,除去桌椅床外,只余墙上挂着的一副蓑衣和斗笠,一位布衣妇人正坐在屋子正中的黄花木桌前引线穿针做着女红活,阿祖认出这妇人正是周嫂,心道:“周嫂的丈夫想是携弓出猎去了,此处僻静往常也无人来往,唯有野兽觅食偶然出没,怪不得周嫂人在家中却大门紧闭,周大哥既能外出打猎想来前些日子被野兽咬伤的伤势已经痊愈。”回头望了眼犹未苏醒的少女,心下思忖,“不若将她安置在此处,她一身功夫不弱,不至于受了欺负,况且周嫂夫妇皆是敦厚之人,断不会亏待她。”

阿祖正欲转至正门处扣门,说是时,周嫂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从桌前起身往屋门处走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哎呦,日头不早了,竟忘了做饭,运哥回来该饿肚子了!”阿祖立时回到窗下,半靠着墙壁屏住了呼吸,耳听得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心道如此甚好,周嫂走到院中便会自己发现篱笆外昏迷的那少女,便不用自己出面了,他一身僧衣虽心明几净,但终究是在万丈红尘悠悠众口之外。

果然院中传来一声惊呼,阿祖偏头望去,见周嫂正略显惊慌地站在篱笆前,一连喊了两三声:“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么?”鱼蓝犹自未醒,连阿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圆通无碍,德行圆满”之际,周嫂已吃力得将她扶靠在自己肩上慢慢地向屋内走去。

其时日色已逐渐西沉,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更显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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