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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黑影

由西门朱墙进入,内里是条丈宽的碎石小道,两旁一棵棵参天大树整齐排列如陵园守卫,沿路有不少盛开的金盏菊和万寿菊。

金盏菊的花语是救济,万寿菊花语是长寿,不过祝福是美好的,或许长眠于陵园里的白骨都曾救济过苍生,如今却都已归于虚弥。

万世来者,总有盏盏金盏菊。

楼云霄忽道:“敢问师兄,怎不见四种吉花,优昙婆罗、曼陀罗、山玉兰,莲花。”

长空微有讶异,转而笑道:“想不到楼小师弟竟然知晓我教四大佛花,善哉善哉!”合十双掌诵念了一声佛号,续道:“往前走,是有的;楼师弟归山的时候可以留意下,寒寺山门处有一棵山玉兰,这个月份正是花期,好看的很!”

楼云霄笑了笑,心想上山入寺时只注意那两座六丈高的石狮子了,倒没留意还有旁的,他是爱花之人,忙点头向长空致谢。

两人顺着林荫小道走了两炷多香功夫,终于见到了第一座“舍利塔”,掩映在青翠草木之中,石塔身三丈九尺高,下有龛台。

长空走过去拜了拜,甚是恭敬,然后说道:“这是为鄙寺大德‘慧祖’所建的舍利塔,也是慧祖舍利子安放之处。”

楼云霄走过去也合十双掌拜了拜,见龛台上空无一物,不由好奇道:“敢问师兄,台上怎么没有供品?”

长空闻言却是笑而不语,继续沿着林荫石径往里行去,楼云霄按耐住好奇心,只得跟上,好在清风徐来,送来阵阵花香,这花香味极为独特,是他在道山上从来没有闻见过的,不由有些心神摇曳,沉醉在这异香之中。

走在前面的长空却是突然身子一怔,急转身道:“不要呼吸,快捂住口鼻!”楼云霄愣了一瞬,从长空凝重的表情中已然反应过来,不过好像为时已晚,瞬间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胸腹间气血翻涌。

长空见状道:“稳住心神,快坐下运功调息。”

楼云霄依言盘膝坐下,心中默念混元道功口诀,胸腹间的骚乱内息才稍有减缓趋势。

长空这边毕竟年长几许,隐隐护在楼云霄身前,一身佛家内力勉力做到不被异香所伤,暗自猜度着是否是遇到了敌人暗算,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觉间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极为温柔的嗓音道:“牡丹花可沁,温柔香醉人。就这么睡下去,徒减了多少烦恼?唉…………”

长空纵声叫道:“施主既已发声,何妨现身一见!”

静默半晌后,那温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却是发出一阵笑声,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的异香也全都消失不见,离两人数丈外的一棵大树下俏然立着一位娇俏少女,面上覆着白色轻纱,淡黄色霓裳随微风摆动,明眸如水,真个是娉婷独立,豆蔻芳华。

长空目光紧盯着树下少女,心中丝毫未因她的年纪而稍有轻视,异香消失,楼云霄适时睁开双眼,待看清树下少女后,微微一惊,言语中带着一丝喜悦和不敢置信道:“是你!”

玉腰奴,也就是树下的黄衣少女,闻言轻轻一笑,却不答他话,而是朝长空道:“你的功力比我想象中深厚不少,竟能免疫我的‘迭香’,不过看起来也只是勉强能够自保而已,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看在你刚才护我师弟的份上,你走吧,我不伤你。”

楼云霄心念一动,想道:“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她怎么又叫我师弟?”却听长空哂笑道:“小施主口气好大,看来方才哑问师兄闹肚子也是你的手笔啦,贫僧身为妙法寺满月首座座下弟子,可不是只会念经打坐!”

他被少女的“我不伤你”四字激起怒意,全然忽略了“护我师弟”这几个字,楼云霄感觉下一刻长空就要和神秘少女打起来,正要上前调解,黄衣少女已然抢先出手。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听得风声忽紧,半空中已是飞花般疾射来六枚雪白的拂尘丝,长空冷哼一声,翻身一跃,向少女疾奔过去,六道拂尘丝钉在一朵万寿菊上,花瓣转瞬凋零枯萎。

长空欺身接近黄衣少女,忍不住道:“女孩儿家,动辄施毒害人,未免心肠歹毒了些!”身影迅疾如风,抬掌向那少女打去,谁料少女动也不动,俏然站在原地道:“好!你菩萨心肠,那你打死我吧!”

长空只道她又在使诡计,攻势不变,掌力如雷,从上往下向少女打去,掌风掀起少女脸上白纱,飘飘而落,露出一副动人心魄的容颜来,不料那少女于此危急时刻竟自闭上双眼,真就动也不动。

楼云霄见势危急惊忽出声,长空心神大动,猛然收掌已是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向少女掌击而去。他出掌前未存轻视之心,这一掌自是蕴着妙法寺两大神功之一的「大金刚玄功」掌力,自知一掌下去眼前少女非死即伤。

长空万念俱灰之际,却是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剧烈的刺骨之痛,祸福相依,却也正是拜这刺骨之痛,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而最终没有犯下杀戒。

黄衣少女睁开双眼,展颜一笑,失了白纱遮面,真个是百花失色,虽然只是十三四岁年纪,但也丝毫不影响她绝尘容姿。

“我就知道!”玉腰奴眉目之间满是欢喜说道:“我家师弟不会忍心看到师姐被这秃驴欺负,嘻嘻……”

长空瘫软在地犹自不能爬起,才知原来是楼云霄出手救了黄衣少女。一方面心生感激,另一方面却是大为震动,蓦地想起两年前道山张橼用「五雷正法」瞬间同时击败象山剑宗时秦和自家师兄长相,想到楼云霄此时方才十一岁,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而楼云霄此时则是神色晦明,尹天官严令他十五年之内不准再使用阴雷,很显然他破戒了。但见玉腰奴从树下向他移步走来,没来由的心下一松,转瞬释然,才想起要去扶起长空师兄,赶忙提步上前。

玉腰奴也正走到长空身旁,纤纤玉手自袖中伸出只轻轻一拂,空气中便多了一股极好闻的花香。

“师兄,方才情势危急如有得罪,切勿见怪!”楼云霄走到长空身前,伸手去拉,却是纹丝不动,双手去拉,还是纹丝不动。

玉腰奴却是在一旁偷笑,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小傻瓜,人家已经被我用迷香迷昏啦,一百多斤的肉,不用内力你能拉起来才怪!”

楼云霄闻言俯身一看,果见长空两眼紧闭,和周公下棋,捉庄子梦的蝴蝶去了。

“你……为什么迷晕他?”

“小傻瓜,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师姐早就让这秃驴见阎王去啦……”

“嗯?好好的为什么害人?“楼云霄皱眉道:“你知道这是莲山,不管你是不是出家人,当知道心存善念要比存恶为好!”

“虽然你在凶我,但师姐心里很高兴,因为我家傻师弟在担心我。”玉腰奴望着楼云霄,满眼的笑意。

“你年纪还小,当然不懂,不是说他刚刚差点杀了我,单是他知道你为了救我而用了‘阴雷’,便断没有活命之理,人在江湖走,也不全是靠着武功的高低,这个道理你以后就会明白啦!”

玉腰奴说完手里多了一个白玉瓶,瓶里钻出一只小指长短的绿虫,说道:“你放心,师姐不取他性命就是了,这是‘舍忘蛊’,咬他几口,便什么也忘啦。”

楼云霄一把抓住玉腰奴的小臂,沉声道:“你到底是谁?行事如此诡诈,还想害人?”

玉腰奴任由他抓着手臂,良久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傻瓜,我是你师姐呀!迟些再和你细说,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楼云霄终究只是十一岁,看着面前少女温柔的脸庞,语气放缓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玉腰奴婉尔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你还要抓着我么?好吧,我不拿蛊虫咬他就是了。”

说完把青虫收入白瓶,就要重新放回怀中,楼云霄放脱了她手臂,忽然黑影一闪,两人皆是一惊,但尚未看清那道影子,便都骤觉后颈一痛,通通失去了意识。

黑影闪到树下,是一个身背长剑的黑衣男子。他手上正捏着装着蛊虫的白瓶,饶有兴致的看着,半晌后才将瓶子放进怀里,然后将目光扫向地上三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三个人通通夹在了腋下,大步向舍利塔林西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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