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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英雄会

山门前冲入眼帘的便是分立左右的两座丈六高的石狮,右边的石狮前胸和道山“楼观台”一般,同样用篆书写着“妙法寺”三个大字,不过却是深深刻在了石狮胸前,右边的石狮前胸同样刻了三个大字,却是梵文。

四人盯着梵文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识不得,忽听身后有人轻语道:“那三字梵文翻译过来是‘微妙法’的意思。”众人回头一看,见是一少年僧人,鱼蓝突然红了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那僧人,心里也不知是气愤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那少年僧人面色平静,对鱼蓝道:“施主,我们又见面了……小僧日夜祷告,见你无碍,小僧不甚喜乐。”

这少年僧人正是阿祖,穿着和三日前一般的灰色僧衣,颜色很新,身旁仍跟着那只调皮的白色小狮。鱼蓝见他脸色比三日前白了几分,心中突然泄了气,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秃驴你有没有见过周嫂的丈夫,知不知道周大哥在哪里?”阿祖目光清亮,微笑道:“周大哥一刻钟前已经下山了。”

鱼蓝道:“扯谎!我们刚上来,怎么没见半个人影?”

阿祖道:“除了你们走的青石阶,山后还有数条猎户和樵夫自己开辟的小路,周大哥便是从南边的小路走的,若非寺里有些忙脱不开身,小僧便一阵下山了。”鱼蓝正要问下山做甚么?心中突然一动,想道:“下山莫非是来看我么?”摇了摇头,这句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问了。

“听说你们这正在开甚么英雄大会,带我去瞧瞧?”鱼蓝转言其它。

阿祖没有答话,若有所思。

魏攻涯道:“既然寺里忙得很,不敢烦劳小师傅引路,我们自己去走走便了。”

这时已经到了戌时,日头也快要落下去了,夕阳照在少年僧人半边脸庞上,无来由的叫人多了一丝寂寞之感。

阿祖微笑着伸手指向西边道:“从这里向西走五百步,沿着栈道再走七百步,过大雄宝殿,再向西直上九百步,到摩崖造像处,沿壁行两百步,便是云海广坪,众施主便是在那处召开英雄会。”

众人辞别阿祖后,依他所指之路行去,走过了栈道,走过了大雄宝殿,鱼蓝站在高处回首望去,只隐约见到一角僧袍消失在夕阳下的屋檐拐角,消失在余光中。

不一时四人眼前便出现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只见一片绵延不尽的古老山壁,每隔数丈便有一座丈六的石刻佛像,从阿罗汉到菩萨再到佛陀,从长眉罗汉到韦陀菩萨再到佛祖如来不一而足,共三十六尊栩栩如生形神具备的摩崖造像。

四人行过石壁后,一片广坪便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广坪上黑乎乎一片足有数千人之众,虽然天色已晚,但广场上却是火把密布,一堆巨大的篝火正腾着一丈多高的烈焰在广坪中央熊熊燃烧着。

鱼蓝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场面,兴奋道:“萝姊姊,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车魄萝笑道:“傻丫头,既然来了,当然得去瞧个究竟。”魏攻涯打趣道:“去去去……快去找个如意郎君!”鱼蓝哼了一声,转头像只跳羚般又蹦又跳地去了。

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各派掌门以及首脑人物俱在最中心位置,围着篝火而坐。鱼蓝凭着灵巧的身姿东钻钻西钻钻,终于挤到了距离篝火不到五丈之外,张目眺望,只见篝火四周的数十把座椅上围坐着好些个年纪甚长的老者,或气度不凡,或威严薄露,中有紫袍道人、着袈僧侣、高冠劲衣的剑侠,亦有衣衫褴褛者、布衣短袍者,不一而举。

鱼蓝把头转了个遍,心知江湖上大半的泰山北斗俱在眼前了,奈何自己初出茅庐竟一个也不识。见身旁是一个约莫三十岁身形站得笔直的负剑游侠,微微一笑,眼冒金星道:“敢问大哥,坐在篝火四周的都是哪些前辈啊?”那负剑游侠闻言微微低头一看,见是个穿着浅蓝色衣衫十分乖巧的女孩儿,道:“小姑娘一看你就是初入江湖,连眼前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不识得!”鱼蓝道:“小妹虽然初入江湖,但一眼便在人群中瞧出唯有大哥立如苍松与众不同,故而忍不住来向大哥你打听打听……”那负剑游侠听得面前美貌少女的赞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过面上仍是一本正经,道:“小姑娘眼界不错!我辈学剑之人自当以‘动如狂风,静如苍松’为行为准则。”

鱼蓝心中窃笑,趁机道:“大侠,那紫袍道人是谁?那几个穿大袈裟的和尚们又是谁?还有那个发冠老高的剑士又是谁?”负剑游侠心情大好,一一解答道:“三圣山你总该知道的罢!那墨玉高冠的便是当今象山剑宗的宗主陆王心,亦是我辈剑士心中的精神领袖!”鱼蓝极为夸张的“哇”了一声,抬眼望去,见那束玉高冠的象山“宗主”极为年轻,不敢置信道:“他……他有二十岁么?看起来不太像啊……”负剑游侠轻轻咳了两声,尴尬道:“说到剑道圣地一时太过激动,说秃噜嘴了,其实他是宗主首徒陆斩,我辈剑道的新星,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紫袍道人则是三圣山道山楼观台天师府里的二天师赵如意,道号‘如意真人’,修无色阳雷,实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他的徒弟便是如今楼观台的道童,叫做甚么‘赵起灯’?”

鱼蓝好奇道:“道童不就是看大门的么?有甚么厉害的呀?”负剑游侠轻声笑道:“此道童非彼道童,此道童的名号道山每一代只能一个人才配拥有,地位等同于三圣山莲山妙法寺的‘佛子’,这样说你明白了罢?”鱼蓝大张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负剑游侠见状很有一种为人师表传道解惑的满足感,接着继续说道:“而那些身穿金丝三宝袈裟的僧侣便是莲花山妙法寺三首座,你是不是想问甚么是三首座?妙法堂首座宝月大师、无禅堂首座满月大师、戒律堂首座半月大师。”鱼蓝星星眼望着负剑游侠,马屁道:“大侠,您真是阅历非凡见多识广在世百晓生呐!”负剑游侠心中万分得意,脸上却只见一分的欢喜,微微摆手道:“低调……切记行走江湖最紧要的便是低调!”

鱼蓝闻言不住地点头,道:“对了大侠,这英雄大会开了好几天了罢?大家伙儿商讨出了个什么对策没有?”负剑游侠闻言神色微变,半晌后才道:“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鱼蓝点头道:“我和几位朋友被急事耽搁,今日戌时方赶至此处与会。”

负剑游侠轻声道:“万喜方丈昨日圆寂了。”

鱼蓝大感惊讶,不敢置信地说道:“甚么!在这佛教圣地莲花山,竟也有人敢对妙法寺方丈不利?”负剑游侠轻轻叹了口气,道:“实际上可以说是万喜大师自我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鱼蓝讶道:“这话又从何说起,方丈大师不是才办的寿宴么?”

负剑游侠目光幽远,浑身流露出一股别样的文士气质,感叹道:“宝刀利剑不足惧,自古情字最杀人。一入空门别离多,广寒嫦娥夜夜心。”

鱼蓝微微一愕,这次确是真心实意的夸赞道:“大侠,想不到您竟是文武双全!”

负剑游侠淡淡一笑,随即将万喜方丈圆寂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事情要从三日前开始说起,江湖群英齐聚莲花山为万喜方丈贺寿,更有神斧国鲁班盟两任首席匠师门下弟子前来祝贺,妙法寺大摆筵席一日便吃尽了寺里储备的素斋,好在大家伙儿远行所带的干粮尚有不少盈余,按理说寿宴已经结束,第二日大家便要各自回程,临行之际东阳剑派李掌门突然拦住大家,说门下弟子近几月发现清河边境有魔教中人频繁活动的痕迹,恐有谋变,随即数个清河附近的门派掌门也都站出来言道确有其事,群雄哗然,除了神斧国鲁班盟的弟子下山外都不下山了,决定在这后山摩崖云海广坪处召开英雄大会,由三圣山共同主持,不过象山剑宗宗主此时尚云游在外,道山掌教和天师府大天师俱在闭关之中,因此英雄大会自然得由万喜方丈来主持,万喜推辞不过只好应允。

万喜方丈让群雄白日里在本门派中先自行商讨,天黑后再聚在云海广坪上众抒己见。

当晚,群豪在广场中央燃起熊熊烈火,冲天火光似要把夜幕烧个窟窿,群情异常激奋。各门各派纷纷表达了各自在白日里商讨的对策,煌煌数千人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以真武观和东阳剑派为首的门派主张将魔教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以九华山大天台寺和蜀南竹海剑派为首的门派则主张应先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魔教百年前已被正道围剿过,早已式微,或许是有心人假借魔教之名而故意挑起武林争端。

两派争论不休,互相谁也不能说服谁,到得夜深,只好约定第二日晚间再行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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