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你接到的命令也行。说完了，我再判断要不要杀你。”
“命令的话……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阻止你们成功偷捕瓦族主脑的幼体。”我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的说道，“一个二级文明顶尖级别人工智能的出现，足以打破阿祖星各方势力的平衡，届时势必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我的老大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也有点不希望。更何况，这个顶尖人工智能还是以违反星云议会条令的手段从一个与世无争的宇宙生命种族族群中掠夺来的，这就更加不能够被允许了。”
“……”
“你不理解，对吧。”看着好像没什么反应的艾法缇娜，我从地上站起，一边弯腰拍了拍腿上和屁股的尘土，一边用莫名的语气笑着道，“你也不会在乎。你是星际雇佣兵，你们的眼中只有利益，只有钱。只要利益足够，给的钱够多，你们从来不会去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懂得，因为……我曾经，也算是你们之中的一员来着。”
拿钱做事，不问问题。这向来是星际雇佣兵一贯的不成文规定，资历越老的人遵守的越严格。艾法缇娜小队既然是老兵伯顿所率领组建的队伍，那么自然也是如此。这一点从他们一直以来的表现就可以看出。
“你说的没错……只要接受了任务，收取了佣金，我们就不会多问任何多余的问题，也从来不去多想任务执行后所引起的后续影响是什么。这就是星际雇佣兵，一群毫无责任与荣耀可言的宇宙豺狼——但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我们的确接受了‘任务’。”艾法缇娜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了我，“接受了我们‘以为’的‘任务’。”
“……什么意思？”
“交易的成立只有建立在双方诚信的基础上才能够实现。如果说雇主方是以一个欺诈的手段骗我们接受了一个和我们所了解的根本不一样的任务，那么这个交易本身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换一句话说，我们这些人如果是在执行我们所以为执行的任务过程中因为能力不足而出了事，那么全死光了也怨不得别人。但是……听你刚刚和你老大所说的那些话看来，好像我们的雇主这一次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个瓦族主脑的幼体，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和你只是被她拉过来充当炮灰的？”
“……”
我的眉毛一下子扬了扬。事情好像朝着一个我所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我的确是这么猜测的。”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看着艾法缇娜的眼睛说道。
此时的艾法缇娜眼中的火焰已经熄灭，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平静。看来在判断我不是导致她小队受到毁灭重创的元凶之后，她的敌意暂时的消退了下去。不过此时的她和我当初一开始所见到的那个她已经是完全判若两人。
一轮金色的太阳变成了一颗猩红的血日。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验证你的猜测到底是否准确。”艾法缇娜说，“那就是找到糖蜂，和她当面对质。”
“……”
“你和你老大通讯完的结果是什么？”下巴对我扬了一下，艾法缇娜语气快速的问道，“他对你有什么新的指示？”
“……瓦族主脑幼体的发育已经到了蓝色期，没有办法再被任何手段暴力操控。本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因为此地很有可能是一处隐藏着远古文明秘密的遗迹，糖蜂真正的目标恐怕比瓦族主脑的牵扯更加巨大，所以老大要我……嗯，做我该做的事情。”
话不能说的太明，但是我想应该足够艾法缇娜明白我的意思了。
“很好，看来我们两个还有合作的余地。”艾法缇娜微微垂首，露出了有点恐怖的微笑，“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杀你。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揭开这个地方的秘密，不过放心，我不要别的什么东西——我只要糖蜂。”
“……成交。”
我伸出手，想要和艾法缇娜握手，庆祝这小小的同盟成立。但是艾法缇娜只是斜眼看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就漫不经心的将身体向后转了过去。
“说起来……”她说，抬头望着三角高台的顶端，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那个金属大蛋就是你所说的瓦族幼体了吧？该怎么处理它？”
“不去打扰它就可以了。”我收回刚刚伸出的那只手，抬到眼前翻来转去的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又放下，背到了身后，“它在这里很安全……唯一的危险只有我们。”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改变一下决定。”
“什么？”
这个女人，不会还是想要打主脑幼体的注意吧？
我的心中一边奇怪的想着，一边突然发现艾法缇娜好像根本没有看我，而是保持着姿势仰着头直勾勾的望着三角高台顶部的方向。我眨了下眼，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一颗头——一颗小小的、属于一个男孩的脑袋，从高台顶端的边缘处向外探出。虽然离得很远，但还是能够看到他有着一头刘海触眉的黑发和白暂暂如同玉石般精致的小脸儿，左眼眼眶周围蔓延着极具机械之感的神秘纹路，两只大大的、猩红色瞳孔的眼珠向下直勾勾的望着我们，感觉就好像是在看两颗核桃。
“那是……”
我微微张开了嘴巴。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的滑稽可笑。而艾法缇娜则是根本没有我那么多戏，歪头瞅了那男孩两眼之后，立刻向前顺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了上去。而反应过来的我紧随其后。
看着我们接近，那小孩收回了脑袋，似乎向后退了几步。等我们走到高台顶端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平台中央、刚刚主脑幼体那颗机械巨蛋所在的位置，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们。
我仔细的看了他两眼，发现这还真就只是个小男孩，大约八九岁左右的样子，还没有我腰那么高。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古里古怪的金属色的衣服——应该说那都不能够算作是衣服，就是一件披风，一件斗篷，一件袍子，一张圆形的布中间剪个窟窿然后往身上那么一套，让脑袋露出来，身体都被遮住。差不多就是那样。
而机械巨蛋本身则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瓦族主脑？”
艾法缇娜想要伸手指那个男孩，但可能突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太礼貌，动作摆到一半临时一转，五指全部张开，对着男孩的方向小幅度的上下挥了挥，变成了一个极具感染力的手势，回头望向我问道。
“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它现在是成熟体了吗？”
“不知道。”
“它现在能控制族群召唤机械兽大军了吗？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艾法缇娜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还是不是瓦族专家了？！”
“专家也只是相对于你们这些对瓦族了解不如我的人来说而已。真要论起对瓦族的研究和了解我比起真正的专家来说差的远了。”
慢慢走到男孩的面前，我略微皱眉的低头看着他，而他也是看着我，平静的小脸双眼中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像一个人偶娃娃。
“不瞒你说，瓦族主脑的幼体我见过很多次……但真正完全体的主脑却是一回也没有见过。以前我们所抓捕过的幼体在交付给雇主方后就再没了消息，之后怎么样、幼体之后的主脑会经历怎样的变化都不得而知。至于野生的完全体主脑——如果真的碰到了，估计我也就活不到现在这个时候了。”
“这么说，我们现在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咯。”
艾法缇娜耸了耸肩问。
“也不是一无所知，”我说，“可以肯定他就是主脑——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体，或者还是处在完全体和幼体之间的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一时期中。”
“你简直等于说了一句废话。”艾法缇娜翻了下眼皮，然后单手叉腰的向着的男孩扬了扬下巴，“接下来怎么样——杀了他，防止他可能给我们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把他丢在这里不用管？”
“不——带上它。”
“什么？”
“它可能对我们有用。”
“有什么用？”
“不知道。”
“……”
艾法缇娜将手扶在额头上，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你要想带的话就带着吧，反正……”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我给打断了。看着被我架着腋下抱起硬塞到自己怀里正用一双纯洁无比的红眼睛看着自己的男孩，艾法缇娜抬起头，嘴角抽动的看向了我。
“什么意思？”
“你抱着他。”我说，摊了摊手，“我抱不合适，这种事情还是适合女人来干。另外我也懒的抱。”
“你想的挺美！”
艾法缇娜将男孩几乎是丢过来的推回给了我，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是你说要带着他走的，你给我自己抱着！”
“我也是为咱们考虑，可能他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用处呢——你抱你抱。”
“我怕我抱着抱着就把他给抱死了，还是你自己抱着吧！”
“不抱，打死我也不抱。”
“不抱我就打死你。”
“……抱就抱。”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最终还是从心了的将男孩给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艾法缇娜轻哼一声的斜了我一眼。
“……软骨头。”
“我更愿意称之为能屈能伸。”
我撇撇嘴，然后目光垂下看了看怀里的男孩。男孩依然还是平静的小脸大眼睛望着我，不吭声也不说话。
“要尿尿的话提前给点信号啊。”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道，“别尿我一身。”
“……”
“行了行了，他有没有那个小玩……那个功能还一说呢。”艾法缇娜不耐烦的对我摆了摆手，“赶紧的——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