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神主一降世,幻化的丹耳便重新凝型,也难怪神主大摆流水宴席。就连好几万年巴巴望着上天的妖、怪两界也请了。”
“可不是吗,这天宫,除了内殿,其余地方的结界都撤下来了。”
“吁,这丹耳一凝型,所有进入天宫的神外之族,哪个不是内力降至自保之级?与其说是不要结界,不如说是神主昭告四海八荒,神业根基难以撼动。”
“哎哎哎……甭管是谁管这四海八荒,我只听说这流水宴上,五万年长的凝水荔枝,可都毫无保留地全部摆了出来。一颗,据说能增加至少一百年的修为。”
……
五百万年前,神主沉渊剖体,丹耳初现于世,四海八荒初识丹耳威力。
世上凡修习之人,皆有凝聚修为内力之物。
丹耳为至品。
丹耳于体,修以光速。丹耳离体,万物皆堕。
“说书的,那是否非得离体才可知道是否身怀丹耳?”成冶爬上说书人的桌面,一边揪着他的胡子一边问。
说书人哼了声,睨着面前只有五六岁孩童身体的成冶,没好气道,“这个……自然,只有沉渊神主知道。这数百万年过去,从未见再有哪位神身怀丹耳。”
“哎嘛,你觉得我可有可能是第二个身怀丹耳之主?”成冶沿着成排的桌面,一路追着说书人过去。
“你?”说书人斜他一眼,神气道,“绝无可能!”
“为何!”成冶跳下桌面,飞扑到说书人后背,凶猛地骑打,不服道,“你不是说只有神主知道吗?你区区一个说书的,凭什么笃定我没可能?”
说书人不断地左右晃动身体,企图把后背的膏药甩下来,“你一个小魔头,怎么可能身怀丹耳。”
“为何不可!”
“丹耳只为神所有。”
“我呸——”成冶从说书人身上下来,咀了口唾沫到地上,叉腰,“哪里来的破规矩!”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眨眨眼,一副无赖样,“那你可能解释,为何我即使躺着睡,也比寻常魔界子弟强?还有,你再解释解释,为何我活了五百万年,却还一直是这般高?”
“哼!”说书人鼻子朝天,瞎掰道,“能为何?还不是魔后怀你之时灵丹仙果吃得多。至于你这身高嘛……”说书人心想,可不是你无法消受那些仙果所致。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你说啊,为何不说了!”成冶拎住说书人的前襟,舞起拳头,似乎说书人下一秒不给出一个他信服的理由,他就要揍下去。
“阿冶,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进来一道女声。
成冶一个激灵,撇开说书人,准备从窗台出去,这人跳出去,还不忘朝里威胁,“敢告诉我母亲,有你好瞧的!”
说书人紧忙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紧紧衣裳,便端着笑脸出门去迎魔后,“不知魔后大驾光临,小魔有失远迎。”
“我方才听到阿冶的声音,他可是在里面?”
“没……没……没,这怎么可能呢,我这方小庙,实在是……”
“既然如此,那倘若你见到他,便让他赶紧回去。还有半个时辰,他父亲便会回来。”魔后站在门外,微微颔首。半晌,才闪身离去。
*
成冶从窗台翻出去,一捻指,就闪回了他的凝魔殿。
他一向自诩聪明绝顶,心细如发,一进殿就把所有的东西搅得稀巴乱,尽心尽力地布置成他在里头撒泼了一天的模样。
不出半刻,魔后就来到凝魔殿门前。
*
“定维,”成冶撩撩满地的云烟,道,“你说这天宫总是烟雾迷漫的,就连地面也是,是不是因为不想扫地,所以才把它遮起来的?”
定维原身乃是神兽白泽,白泽是这四海八荒的百晓生,无论是灵法功籍,还是各方物什,就没有它不知晓的。可成冶自然是不关心修习上进,能用到的,自然都是让定维搜刮各处各地的玩意儿。
结果,四荒八荒的仙魔妖怪最怕的,便是自己什么珍贵玩意被收进白泽那小破脑袋被“有心之人利用”。
照理,这白泽是神兽,是怎么都不该落到魔界,可偏偏,这成冶一出母胎,浑身的胎光便孕育出了四海八荒第二只白泽。
“你以为神界个个都似你是懒虫?”定维虽然处处嫌弃成冶,却也寸步不离地陪了他五百万年,“你大可脱了鞋子试试,看看有没有灰尘。”
“脱就脱,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成冶吼完就一手一只,拔出来扬手一挥。
“哎呀,有水,是水喏,定维,你快脱鞋试试!”成冶手舞足蹈在一方水雾面蹦迪,话没经脑子就从嘴里出来,说完才想起这定维五百万年都没穿过鞋,转而又嘲笑,“哈哈,你这没鞋子的家伙,原来一早就知道。”
“哎,那那些穿鞋子的仙官神眷,不都得湿脚罗?”
定维抖抖屁股上的长毛,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哎,不对啊,我方才穿着鞋子未曾感觉到丝毫水汽……”成冶托腮琢磨,这两枚眼珠子一滴转,顿时有什么蹿上脑袋。跟着,他嗖地就化作一团青烟,混入满地的云烟之中。
不多时,天宫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哀怨声。
“哎哟哟,我的鞋子……”
*
成冶逗弄完寻常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仙官神眷,就散漫地随着天宫风向漂流。
“小魔头,”在成冶化烟便隐匿了的定维突然叫道,“你为何内力未减?”
成冶一个跟斗,就变回原型,叉腰道,“你不是天天自诩四荒八荒,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再说了,我为何要削减内力?”
这是成冶五百万年第一次上天宫,自然是不晓得这些。
“为何?”定维讥笑道,“你一个小魔头……”它话没说完,成冶就飞滚入前方的结界,却可怜了还在张着嘴巴的自己,差点被急促的仙风,划开了嘴角。
“你……你……你……”看清了自己被连移到了何处,定维吓得只剩一只长脚站稳,“快出去,这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从来只要成冶不是太过分,定维极少在他玩心起来的时候阻止他。可这里是内殿!内殿!且不说成冶这小魔头是如何进的来,光是一会被哪位神主神民遇上,他非得被当作乱党灰飞烟灭不可!
他要是被灰飞烟灭,那它不得随他一道去?!
“哎呀呀,都这般岁数了,你还如此胆小怕事,放心,我就逛逛,绝不闹事。有事我罩你!”成冶拜拜小胸膛,两脚一跃,就没管身后站立不安的定维,一脑袋扎进靠的最近的瑶池。
瑶池水深不可估量,道是一般的妖魔鬼怪,进到里头,甭说使自保的内力,那是连天宫的一只蝼蚁都不如。等到的命运,那就只有直沉池底,永生永世,不复入世。
谁料定维还没来得及再捏把汗,这成冶半截身体已经浮出水面,朝它泼了一鞠瑶池水,欢快道,“定维定维,你快来快来,这池水可比我们的魔天泉凉快多了!”
定维甩甩头顶刚才被他泼湿的呆毛,哪怕明明感受到了渗进皮肤的瑶池水的甜意,还是梗着脖子,即有原则地道,“我才不擅自进入人家的领地。”
事实才不是这样,白泽生来该是神籍,可除了定维外的另一只白泽,早在五百万年前就随沉渊神主幻灭于世。但世风日下,谁会想到这第二只神兽白泽,居然会落到个魔籍的地步?
魔籍就魔籍吧,向来清高自持的定维,那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沾一丝一毫神界的东西!
“切,不来就罢。”成冶瞧定维那副绝不与他同流合污的模样,一掉屁股,就沉进瑶池之中。
果真,这瑶池一如传闻的深不可测,他都使尽内力游穿好一阵子,还不见到一点到底的样子。正要无趣往回折返的时候,成冶却隐约窥见前头有银光四起。
他一憋气,把浑身内力都聚到屁股之处。
那是什么?他心道,轻轻降落在银光之外。
尚在远处瞧见的银光,在他降落之后,便慢慢聚集到一处,围成了一方长盒状物什。
这是……
水棺!
啊呸——成冶一个哆嗦,双手合十,鞠了几个大躬,嘴里碎碎叨叨,“各位神官仙眷,有怪勿怪,小魔有眼无珠,冲撞您老人家……我,我这就走!”说完,正欲撒脚遁逃,不想,下身却被团团粘住,一个失了重心,整个上身直接扑到水棺之上。
成冶一个激灵,连忙撒手,又是一顿没头没脑地狂谢罪。
可是,那水棺盖还是缓缓地往上升起。
成冶见止不住水棺的动作,立即用手捂住自己双眼,一派绝无窥看玉容的做派。
好半晌,没听到面前再有动静,好奇心作祟的成冶一点点叉开十指,从指缝往外看。
那副水棺,棺盖已经升到三丈外幻成一片银光,剩下的棺胆,却还留在原处。
成冶挪挪脚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眼见这水棺开了,不看白不看,他嘬嘬嘴,下身不动,脑袋像玄龟似地往前伸。
棺胆之中,赫然躺着一具满身黑衣的躯体。
成冶挠挠后脑勺,不解,这能躺在神界的棺材,怎么都该是一位神官。可神界一向不是以白色自居的吗?这又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黑鬼?
心里一道诽腹,眼睛一道往上瞧,打算望望这大黑鬼的丑陋容颜。
但当成冶看清“黑鬼”的样貌,登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进棺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