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们是没有区别，可是你也别忘记了黎生是怎么死的，不过一个似是而非有着几分相像的人，他都可以痛下杀手，你以为他今日知道了你的身份，会放过你？”
盛明珠原本就是存了利用之心，被他这样直白的揭露出来，也不觉得恼。
“你怎么知道黎生是他杀的，你又为何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杀我？”朱念君站直了身子，盯着他，眼底翻滚着怒火，“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朱念君面色发青，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咯吱响，见着盛明珠没有说话，腾得一下伸出了手，对着她的脖颈掐去。
盛明珠靠的近，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让他得手。
她后退一步，见着他下手凌厉，丝毫不留余地，强忍着怒气道：“你也知道他谢必安能有今天的地位权势，靠的是长公主的势，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
“长公主会容许自己被人当傻子一样蒙骗在鼓中？又或者她顾恋着多年的夫妻情谊，原谅了驸马，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容着你天天在她眼头蹦跶，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琴瑟和鸣的驸马，从头到尾都在演戏？欺骗她？”
朱念君伸出的手，又猛然落下，盛明珠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道，只是心头憋闷着一股气，憋得他要炸开，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堵得他周身难受。
他怒吼一声，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转身，砰的一声，砸在了旁边的桌上。
力气之大，险些将梨花木的圆桌砸裂。
黑暗中，只听着他砰砰砰，一拳一拳捣在桌上，似乎借由手上的痛，将心底的憋闷的痛楚全部发泄出来。
盛明珠见着他这个模样，也不想在多说什么，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在留在这里了，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翌日一早。
就有下人过来回禀，说是朱念君一早就离开了，似乎瞧着是不准备再回来了。
“哼，早知道他这么没良心，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走也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翡翠帮盛明珠梳妆的手，停顿了下，又似不在意的嘀咕了两句。
“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的这就不知道了，只是今早瞧着他背着包，面色似乎不太好，两只眼睛通红，问他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了，不用……”不用管他，这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又咽下去了，盛明珠对着门口站着的夏雨道：“你出去偷偷的跟着他，不要让人发现了，今日他说不得要出事了。”
朱念君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前世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里，让人不得不防。
等了半日，没等来朱念君那边的消息，反倒是从盛明忠那里听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消息。
那日从她车上消失不见的慕长情，不仅无事，还得了圣上口谕，从白塔寺中出来了。
听说现在暂居在其祖母长乐公主处。长乐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年因为长宁候夫妻二人惨死，长孙慕长情被陷弑父杀母，一夜之间差点白了头，当年承光殿前三天三夜的跪求，彻底坏了她的身子。
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满面斑驳白发，起居日常样样都要人伺候。
慕长情跪在床前，瞧着塌上苍颜白发的老人，清冷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哀伤与孤濡。
暮长幽站在他身后，面上表情依旧阴沉冰冷，只有在瞧到塌上时日不多的老太君时，眼底才会露出一点软和气。
“祖母，不孝孙儿回来看您了。”
慕长情扬首，控住眼中的水光，双手紧紧握住老太君放在外面的手，轻声道。
苍老枯瘦的手，带着微微凉意，就像风中的残烛，日落的西山，冰冷的感觉不到一点活气。
塌上昏沉的老太君，听到耳边的声音，却突然抖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蓦然挣开，望着虚空的帐顶，手挣扎着道：“……长情，是长情回来了吗？”
“祖母，长情回来了，回来看你了，你快看看我，看看孙儿。”慕长情紧抿着嘴唇，语带哽咽。
塌上的老太君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挣开了他的双手，对着虚无的空中拼命的抓了两下，又似乎什么也没抓到，无力的垂落在锦被上，浑浊的眼底瞬间隐现的光亮像吹灭的蜡烛，沉寂于黑暗中。
“……祖母，你快看看我，长情回来了，回来看你了。”慕长情急道，两腿跪趴在床边，手握着老太君的手，蹭在脸边，两边肩膀不停耸动。
泪水浸湿了面下的锦被。
塌上的老太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转过头来，用力的睁大了眼睛，枯瘦的手颤抖的摸上慕长情的脸。
一点，一点的摸过他面上的每一处起伏。
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道：“长情，是你回来了吗？你再不回来，祖母快要熬不住了。”
“……是孙儿回来了。”
“你说什么，大声点！”老太君扭头，费力的想要靠近点。
“是孙儿回来了！”慕长情哑着声音大声道。
老太君呆呆的半天没有回神，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声音，一直到慕长情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重复。
“孙儿回来了！”
“孙儿回来了！”
“长情，你、你真的回来了！”老太君侧着身子，两只手哆嗦着去触摸面前的人，脸上，肩上，手上，胳膊上，当凡能摸到的地方都摸了一遍，待摸到他手背上一道细长的疤痕时看，苍老浑浊的双目中，豆大的泪珠苍然落下。
“是长情，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祖母，你的眼睛怎么了？”慕长情愕然的看着她毫无焦距的双目。
双手在她面前使劲挥了挥，毫无反应。
身后的暮长幽烦躁的拧起眉，周身泛着冰冷的气息，见着慕长情这个样子，嘴角勾起，冷冷然怒道，“若不是因为你，祖母的眼睛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这个……”
嘴中还要吐出更多冷嘲讥讽的话，眼睛一撇，瞧到塌上老太君欣喜若狂的样子，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暮长幽咬紧了牙关，目光冷的要杀人，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直接转身离开。
“……长大了，也长高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