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纤甩了下长发,扶起纪美兰,“阿姨,你收拾下到医院去吧,我现在去学校想想其他办法。”
上海浦江大学距离孟晓纤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孟晓纤从本科开始就选择了住校。这不仅是因为家里的住房逼仄,更多的原因是孟晓纤厌烦家里的环境,父亲的酗酒,暴躁,继母的冷漠,贪小,让孟晓纤在思念母亲之余,怀疑自己生错了家庭。
走出小区,孟晓纤才想起忘了带阳伞,上海六月的太阳十分猛烈,空气中的热气在阳光下肆虐地缠绕着、撕扯着,竭力想锁住身上的热。孟晓纤一阵眩晕,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走到十二舍。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十二宿舍的乱还是让晓纤惊诧不已。宿舍像是被日本人扫荡过,门口杂乱地堆放着学生抛弃的书和生活用品,宿舍门口“文明离校”的横幅一头耷拉在地上。距离离校最后期限还有三天时间,宿舍除了垃圾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孟晓纤落寞地站了片刻,转身去了男生宿舍。在宿舍门口迎面遇到了班长刘伟鹏。刘伟鹏和孟晓纤一起保博,这让两人的关系一下比其他同学更为亲密。
“孟晓纤,你来了,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
一句普通的问候差点让孟晓纤落下泪来,她强笑道,“谢谢,还在医院,我忙到都快忘了离校时间了。”
刘伟鹏伸手拍了拍孟晓纤的肩膀,他几近要揽住孟晓纤了。晓纤惨白的脸让他担心自己的话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晓纤,人生其实有许多坎,坎不会因为你的坚强或者弱小有所变化,坎就是坎,关键是你想不想过去。”
刘伟鹏山东版的普通话劝解让孟晓纤忍不住笑了,“谢谢,我的好师兄,我一定会扛住的。即便是我父亲不在了,我还得活下去,不是吗?”
刘伟鹏楞了一下,他明白孟晓纤压根不知道学校近期发生的事情,渗透式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选择了单刀直落。“李本良和外语学院的花花好了,他把你送给他的东西都放在宿舍里,托我还给你。”
孟晓纤心头一震,停下脚步。刘伟鹏从孟晓纤的脚步声中听到了剧烈的心跳,一个坏消息是打击,一群坏消息也是打击,他并不回头,自顾自走进宿舍,拿起李本良留下的一个大号马夹袋转身递给晓纤,
“还有一件事,你保博的事情最好到研究生院问问,好像有些变故。”
孟晓纤木然地接过马夹袋,无身之身,归无所归的孤寂冲淡了她的悲怆、愤怒、伤心和难过。她强笑道,“我没事,真的!”
刘伟鹏伸手将晓纤揽入怀中,“晓纤,你想哭就哭吧!这么多事你一个弱小女子是扛不住的,好在你是班里的女汉子,拿出点汉子的骨气,我和导师都在默默地支持你!”
晓纤使劲地点点头,“我先走了!”
“保重!”
空气的潮闷让晓纤像缺氧的鱼,她想拼命地跳出水面,却被一张无形的网封得严严实实。李本良算什么?不值得她去恨!保博的事情需要去研究生院问吗?
电话响了,“小孟啊,约好今天签合同,上家已经等在店里了,你
什么时候到?”
“对不起,我阿姨不同意,房子不卖了。”
“不卖了,你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你这算是违约,要赔付上家双倍定金的。你先到店里再说。”
晓纤果断地掐断了中介的指责。别说要赔付上家八万元的定金,就是八千元晓纤也拿不出来。她忽然想到最近一直苦追她的官二代梁涛。不知道是自己决然的拒绝让他怯布还是又有了新的追求目标,曾经想苍蝇一样热逐的梁涛已经失踪近一个月了。晓纤拿起电话,“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就在这个瞬间,中介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孟晓纤再次挂断电话。极目穿梭的车流,满世界的有钱人谁能拉她一把?仰首除了热别无一物,孟晓纤突然有种飞上天空化成一片白云的冲动。她想起最亲爱的妈妈,小学四年级那年妈妈因车祸去世,多年来,孟晓纤一直不相信妈妈已经离她而去,妈妈一定是不堪忍受父亲的酗酒,家庭的困顿躲在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了。现在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妈妈的气息,真实不虚妄,亲近不缥缈,亲切不疏离,就萦绕在她的身边,仰息可嗅、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