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像被疯狗撵着一样紧赶慢赶地才用了一天,经过了佩列亚斯拉夫,来到了波斯塔瓦以北的沙俄-哥萨克边境。我取过雷奥哈德手上的地图,再次辨认了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是处在布良斯克要塞和波斯塔瓦的中间的地区,是沙皇俄国和哥萨克酋长国的缓冲区内,这一带的治安不是太好。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为什么会闪过这个念头,按道理我们现在的另一个身份应该就是剪径的山贼了,山贼在想治安不好的问题,这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啊。
但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从来时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闷沉沉的隆隆声,那感觉就好像是夏天将下未的雷雨。我爬上马,朝来路远远看去,只看见一层腾起来的雪雾,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雷奥哈德却突然打了个寒战,他掏出望远镜看向远方,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敌袭!有敌袭!”
在他的嗓门响起来的同时,我就看清了雪雾下面的旗帜,无疑是一面哥萨克人的旗帜。
可是这里是两国的缓冲地带,军队贸然进入这个地带,甚至是会引起两国战争的!
我没有来得及思考,扫了一眼我疲惫不堪且队形散乱的手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这片地区除了几座起伏明显的丘陵之外空空荡荡,几乎是一目了然。而不幸的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是这一带最高的小山,在满天满地的白雪映衬下,我们这几十号人显得格外醒目。那只队伍远远就看到了,直直朝我们奔来。
来的是近两百人的马队,看起来像是一个哥萨克分队的哨探马队。
哥萨克骑兵,两百人!我这里就几十个步兵怎么打!
但我也绝对不能等死,我立刻发布命令,很快那些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弟兄们都集中了过来,在山坡顶段摆下了一个圆阵,四周围上了马车。
我特意让费里奇把一道赶过来的马车散布在圆阵四周,形成马匹的路障,然后留下了正面的两个小缺口。二十五个长枪兵和戟兵在里面摆出一个枪阵,就像我们训练的一样;雪鹰团的六个长枪手稳住侧翼,最里面又安排欧沃顿带领七名大戟士形成最后一重保障,雷奥哈德带人埋伏在雪堆里,斯道顿的八个火枪手站在车后射击,五名刀盾手保护着他们。因为是头一次变阵,大家花了些时间。圆阵刚一列好,来的哨探马队就已经从四面把我们围了起来,缓缓策马靠近。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链甲,没有带着头盔的哥萨克扎波罗热骑手。他的上挂着一杆简易骑枪,挎着一把哥萨克刀,眼神轻蔑地看着眼前衣衫褴褛服色杂乱的我们。我拿眼一扫,就看到他身后的百余名骑手,所幸没有人带着火枪和弓箭。
那个领头的骑手轻蔑地扫视了我们足足三秒钟,才吹着胡子说道:“就是你们,烧了我们大酋长的村子,害的我们兄弟们在草原上喝了一天的风?”
这个笨蛋,带着足足三倍的骑兵围住了我们不强攻反而来废话,这正好给了我们调整的时间;喝了一天的风明显就是说明他们野外奔袭了很久,可能都没有吃饭,现在一定又疲又饿。何况我们有车阵,这样的话,我们没准还真能赢。
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援军。
我抽出了阔剑和马刀,指着他说:“没错,就是我们干的,村已经烧了,你能拿我们怎么着?”
对方一愣,似乎是从没想到做强盗也有这么理直气壮的,片刻,这家伙反应过来,手中马刀向前一挥:“杀杀杀,统统杀了!娘的,不等后面的弟兄们了,我们先动手!”
我心里一沉,果然,对方还有援军,就是不知道是多少人。一般而言,国家除哨探任务外的最小行军单位都是分队,那么也就是说后面正在陆续赶来的,可能就是一个分队的常规作战力量,将近五百人。
将近五百哥萨克军队,这断断不是我们区区六十号人能面对的。
所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全歼面前这些骑兵,然后迅速撤离这里。
但是我手上只有六十号人,全歼对方的百余骑兵谈何容易,若是一击不成,让对方逃了出去,远远吊着,等来他们的部队后援,我们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这时候对方骑兵的第一波冲锋已经开始了,骑兵低低地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从四个方向撞向枪兵组成的圆阵。但是冲锋路线上散落的马车迫使他们不得不一次次绕道,冲锋速度迅速下降,到最后接触时,也就不过是小跑的速度。
在火枪面前减速是最致命的,雪鹰团的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虽然只有八个人,但随着斯道顿一声令下,八只双管火枪喷射着火焰和浓烟将子弹没入了敌人的胸口,这一下至少造成了十人的死亡,雪鹰团的人果然是精英。
而且我现在才发现,他们用的居然是双管枪!
雪鹰团的人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地装好弹药,开始了挨个点名,一颗又一颗的子弹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收割了敌人的生命,骑手一个个地落下了马,只剩下二十多匹无主的马茫然的四处看和后面补上的骑手。这输出能力简直是恐怖,八个人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杀伤,说出去谁信呐?
然而还是九牛一毛,越来越多的骑马猩猩挥着刀冲了上来。
费里奇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他喊出“一”的口令,第一次的长枪同时刺了出去,扎进马匹的胸膛里;喊“二”时,长戟手外围雪鹰团的方阵长枪也同时伸了出去,至少穿透了五个骑手的胸膛。
但是,更多的骑手趁着第二排收枪的间隙撞进了枪阵的缝隙,手中的马刀挥出一道道雪光。倒是斯道顿的火枪手因为站的太靠前,反而没有伤亡。
内圈的欧沃顿也发令了,八名大戟士两两一组,填进枪阵被撕开的缝隙里,刀光霍霍间,立刻就有好几名骑手被砍下马,血染雪地。
这还没完,刚清理完车阵内的敌人,欧沃顿又大喝一声,两组人竟然上去堵住了车阵缺口,咆哮着挥起大戟砍杀面前冲上来的骑手。八个人如入无人之境,一排挡在前面,大戟迎风一晃,八道亮光闪电般斩进了对面刚刚接近,还来不及出击的骑兵。
姿势、角度、速度、力度,几乎一模一样。
出现的时候,是一面光墙,到了斩落的瞬间,还是一道光墙。
而在这道光枪刚刚斩落对方的骑手,斧刃抬起,第二道光墙紧跟着向上挥起,宛如神罚的雷霆,斩飞了第二波目瞪口呆的哥萨克骑兵身上。
最要命的,这么小的缺口,每次四名大戟士只需同时面对五六名骑手而已!
这就差不多了吧?哥萨克骑兵试探性的端起了骑枪打算冲上来冲阵,可明明枪刃已经快要刺入对方的身体里,大戟士们却又整齐划一的刺出了自己的枪尖,挑飞了又一排敌人。
这是由八名士兵组成的一道墙、一座山!一切胆敢冒犯他们的人都将粉身碎骨!
我提着剑,呆望着雪鹰团近乎表演式的战斗,已经忘记了我要干什么。
对面的领头一声唿哨,陷入绞杀中的骑手艰难地拨转马头,逃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几人被长戟挑下马,被斧刃剁碎,然后又有几个人背后中了弹,跌下马去。
第一轮的交锋,双方互有死伤,但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哥萨克人撤回到车阵外侧,开始围着我们的圆阵打转。不得不说,费里奇的车阵摆的还是很有讲究的,距离刚刚好,如果进入车阵,一百多人人的骑兵队伍就会拥挤不堪,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不进入车阵,对方只能干瞪眼。
我趁着这时机,迅速清点了一下伤亡,有十个兄弟已经不幸身亡了,五个受伤但还有战斗力的,而雪鹰团的人只有一人阵亡,主要都是来自于第一波的冲锋。虽然死的人不多,但占的比例已经是让我难以忍受的了。敌人丢下了六十多具尸体,并不比我们好过。
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掷弹兵王牌,看起来,我们还有机会。
为首的哥萨克骑手皱起了眉毛,总共两百人,折损六十人,这损失虽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却是第一次接触造成的,这使他有些心疼。他绕着圆阵骑了一圈,似乎想找出一个有效的破绽。但可惜的是,当对面一撤下去,我们就再度整理了队形,收缩了圆阵的范围。现在的圆阵依旧是极为密集的阵型。
哥萨克头领皱着眉毛下令,七十个骑兵,集中一点,再冲一次,另外七十人下马,转为步兵,分为两队进行牵制。
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决断能力,若是我处在他的位置上,也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面对坚固的圆阵,四面出击只会是分散力量,唯有将高冲击力的骑兵集中使用,并配合步兵稳扎稳打的队形,在骑兵冲击点附近进行牵制,尽可能把骑兵要面对的抵抗力量削弱到最低。我看见对方一大半人下了马,迅速列成两个步兵方阵,不由得点点头。这个指挥不是庸才,即便是哥萨克并不擅长的骑兵转步兵进攻,依旧是井井有条。
但场上情况已经很严峻了,不是为对方喝彩的时候。我跟着也调整了阵型,圆阵扁平收缩为反向偃月形,凹面对着对方的冲击面,摆出枪阵居中,大戟列左右的惯用阵型,同时火枪手一字在后排摆开。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对方下了马,就在这一回合重创,甚至歼灭对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双方战线逐渐接近,骑兵绕过了面前的车阵,开始加速了。虽然这么短的距离无法把速度提起来,但小跑着的马群还是一头撞进了我的枪阵里,马匹本身强劲的力量差点把单薄的枪阵撞穿。与此同时,两个方阵的步兵也开始从左右呈钳形包抄过来。
马群的冲击还在继续,队伍后半截的骑士无法穿过中心的撞击点,于是向左右两边看起来很稀疏的阵线扩展,马上骑手挥着刀,发出嗬哟哟的怪叫。
我没有惊慌,从撞击发生,马队没有撞穿阵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拥有了发言权。
喧嚣中,一个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响起,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一”字。但这一声一发出来,整条战线就像一个蛰伏的上古猛兽,突然间醒了过来。
或者说,是雪鹰终于亮出了利爪。
两翼的大戟士和长枪手突然向内夹击,大戟斩断肢体的声音、枪头刺进身躯的声音、受伤者垂死前的惨叫,在这一瞬间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在那个哥萨克头领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至少有二十个骑手倒在了弟兄们的脚前。
那个“二”字很快很自然的就跟着带了出来,扎莫什耶民兵长枪手越过前排整齐的雪鹰团战线,刺穿对方第二排骑手的胸口和喉咙。紧接着,雪鹰团大戟士又滚动起来,雪亮的刀光拉出一条条鲜艳的腥红血色。
何况斯道顿依然在输出着火力。
那个哥萨克头领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几乎是咆哮着吼道:“骑兵退后,步兵还不给我统统压上?”
但是这条命令在仓皇的骑兵队中引发了更大的混乱,有人没听清没看清,还在继续往前挤,有人已经拨转马头,却和后面赶上来的同伴撞成一团。失去主人、受惊逃窜的马匹掉头逃开,却撞进了飞快跑来的步兵方阵中,又有许多人被撞倒,挤作一团。
我一挥手,原本一条直线的战线忽然从两翼包抄了上去。大戟士们脱离了与后方枪兵的联系,把大戟舞成一团白冷冷的刀光,和中心枪阵的弟兄们一起,完成了一个漂亮的三面包抄。
哥萨克人机动力量全失!
这个时候,第二波的步兵才姗姗来迟。五十个发狂的哥萨克红着眼、嘶吼着扑向了一条线上的我们,好想要把我们撕碎一样。
我冷眼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悲悯。
雪地中,仿佛突然出现的幽灵一般,突然冒出了十个人,他们背着火枪,手中拿着的是一个个小木槌。
不过是会爆炸的木槌。
二十颗棒子飞进了冲锋的人群中,几秒钟内只有疯狂的士兵的咆哮声,那些小木疙瘩似乎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突然,砰的二十声巨响,人群中开了花,有的士兵被炸的血肉模糊,挥舞着双臂飞了出去;有的被炸的支离破碎,一段段残缺不齐的手臂、大腿夹着血和碎肉撒了一地;土被翻了上来,露出了下面焦黄的土地和尸体……
雷奥哈德的掷弹兵,瞬间团灭了对方!
对面的哥萨克头领只不过是一个愣神的时间里,手下就成了碎片,耻辱,天大的耻辱!他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一抬头,就和我的眼睛对上了。
他一磕马肚子,挥起手中的哥萨克刀怒吼着冲向了我!
我也无比郑重起来,纵马冲向了他。
要报仇、要死斗,那就冲我来吧!
两匹马极速的向对疾驰,两个人俯着身子蓄好了力。
几息之间,马头向错。
一把刀、一把剑,两道电光,挥向了对方!
电光火石间,一片刀刃飞了出去,一颗人头,滚落,那张脸上,似乎还留着一幅不可思议的神色,张着嘴,好像生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手中的那把剑,竟没有沾上一滴血!
我默默的看向那具无头尸体,插剑回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