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最普通的奴隶衣服,他站在那群奴隶之中,依旧如鹤立鸡群般俊逸得卓尔不凡。
“你是新来的?”一个个子小小的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她,奴隶的生活让她被折磨得皮包骨头,但那双眼睛依旧灵动有神,像是蕴含着无穷的精力。
“嗯。”青墨望了她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是凡人?”少女轻嗅了嗅他的衣裳,惊奇地问道。
青墨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少女的距离,“是。”他知道,这些俘虏都是莲幽之境从前与别的妖界战争时俘过来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妖,像他这样的凡人是极少极少的。
“我叫花怜,你呢?”少女眨了眨眼,问道。
“青墨。”
“青墨……那我叫你青墨哥哥好不好?”少女有些兴奋地道,枯瘦的小脸上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青墨不说话,表示默认。
“青墨哥哥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人间好不好玩?”花怜抓着青墨的胳膊,好奇地问道,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透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青墨摇摇头,“我是自愿来的。人间……很好。”
“自愿来的?!”花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青墨哥哥为什么要来当奴隶呢?”
“因为,有想见的人。”他转头看向别处,不愿意再多说。
“哦”花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青墨哥哥想见的人,一定很不容易见到吧。”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随后又抬头望向青墨,“不过不可以放弃哦,青墨哥哥一定会见到那个人的。”她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煞是可爱。
青墨望着她,心中一动,内心的柔软被触动,僵硬的脸略显出柔和。
一定会见到的。
从那之后,他便安心地留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做着最下贱的工作,每天天不亮就上山砍木材,像牲口一样搬运材料,中午没有休息时间,晚上一直工作到深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可是他不觉得苦,因为他的心中有希望,想到曼珠,所有的疲劳与困顿都化为云烟,那抹红色的倩影给了他无限的希望与动力,还有那名为花怜的少女,也会在偶尔遇见他的时候冲他眨眨眼,鼓励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这样,很多天过去了。他的身形已是更加消瘦不堪,强撑着的身体因为每天的劳作而显得羸弱万分,背上的木材压弯了他那本来挺拔的背脊,一步一颤,他却努力地坚持着,坚持着见到她的那一天。
“曼珠。”一抹华丽的银色服饰闪过两人的眼前,正在交谈的曼珠与沙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会心一笑。
“银曦。”她点点头,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在商量什么吗?”银曦内心有些打鼓,只怕将要听到的答案会击碎他心中的某处脆弱。
“嗯……银曦……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我决定过几日便同沙华离开了,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银曦身形轻轻一颤,他强自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内心的悲痛无限扩大似要吞噬了他,终究,她还是要离开的,虽然这个结果他想过千次万次,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是那样地不可接受。“你还是要走了。”他转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盛满了悲伤的眸子。
“银曦……我不属于这里……我必须……回去属于我的地方去。”她垂首,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银曦少主,多谢你愿意将曼珠带来此处养伤,沙华在此谢过。”沙华对着银曦轻轻一揖,“只是半年前我们的约定……”
银曦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都记得。”他转过头,那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灰色的眸子闪着星星点点的波澜,“过几天便是莲幽之境一年一次的鱼庆节,到时候王宫里的所有人都会来参加,场面很是热闹,不如等鱼庆节过了之后再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近乎哀求的眼神,让曼珠与沙华不忍拒绝。
“好。”
银曦笑了,是比日月更灿烂的笑。
“青墨哥哥,你在看什么?”花怜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青墨手中的木人。
他握紧手中的木人,有些尴尬地放回怀里,“没什么。”
“我看到了哦,是个很好玩的木雕呢,是青墨哥哥自己刻的吗?”
青墨点了点头。
“哇,好厉害呢。”花怜流露出崇拜的眼神,痴痴地望着青墨。“那么刚才的小木人,是青墨哥哥喜欢的人吗?”
青墨沉默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真幸福呢。”花怜微笑道,“她,”她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在莲幽之境吗?”
青墨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乱猜的哦,我在想,能够让青墨哥哥不顾生命来此的人,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吧。”她望着他英挺如雕塑般的侧脸,忽地有些脸红,绯色晕染在干瘦的小脸上。
“嗯。”青墨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真好呢。”花怜轻轻笑了一声,“她很美吧。”
“嗯。”
“青墨哥哥为什么跟她分开了呢?”
青墨愣住了,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开。花怜望着他,大眼睛眨啊眨的。
夜似乎更冷了,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紧紧地抱住自己,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
那之后,青墨似乎更加沉默了,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干着自己的活,有时候花怜与他打招呼他也似没听见一样,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风吹着他的薄衫似乎要将他吹走一般,瘦弱的身子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青墨哥哥,你怎么了啊?”花怜找准机会,一把扯住他,满是心疼地望着他。“干嘛要这样折磨自己呢?”她全都看在眼里,他从来不让自己休息,只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干活上,好像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停顿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了。
青墨转过脸,茫然地望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穿过他的眼,她望见了他眼底的落寞。
“你这样下去会死掉的啊!你还怎么见她?”花怜忍着泪,将他扯到一边,硬是逼着他坐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你的活我帮你干。”她对着他笑了一下,随后搬起地上那些重重的木材,她娇小的身子如何扛得了这些笨重的东西,摇摇晃晃,她几乎站立不稳,一个重心失控,她就要同那些木材一起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那虽然瘦却依然修长美好的手轻轻将她身上的重担拿下。
“花怜,我来吧。”他终于肯说话了。
“青墨哥哥。”她含着泪,颇有些激动。“你……你还是休息吧……”
青墨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我……我在等她。”他在等她,等她原谅他愿意来见他。“可是,她好像不会来了。”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捂着胸前,那里,有他为她亲手雕刻的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