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趁着夜色他悄然走近,透过薄弱的月光,确定的确是她,心中不由生起好奇。
“你怎么在这里?”
明曦站起身向他谦逊地打招呼,随后眨眨眼睛,“梅若殿下让我暂时住在这儿服侍梅娜殿下。”
夏天总算还不傻,知晓她被留在这里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否则先前为何不把她安排在这里。
这其中的缘由多半与她今天的表现有关。
“坦率地说,我很想知道,你的符文之力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古怪?”
这个话题让她同样困窘,“我也很疑惑,梅若殿下让我尽量避免提起这个,她说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我。”
夏天狐疑地看着她,“在场有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你那诡异的力量,”他指出,“想玩欺瞒别人的小把戏也太迟了吧?”
“我以前从未在符文石上测试过,”她的声音有点虚弱,“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想向我寻求答案,我又该找谁找出真相呢?”
“庭女应该清楚罢,否则她怎会当即把你带走?”
明曦苦涩地摇摇头,“她也许知道些什么,她带我见了大主教,我多次询问,但他们什么也不愿告诉我。”
“圣城的多希卡姆老图书馆是七国最大的图书馆之一,”夏天好心提醒,“我相信,这世上多的是比大主教还博学的“人”,这种“人”在图书馆里尤其多,依我看,你最好多走几趟,把你身上的秘密弄个清楚。”
有句话他没说,他想知道这女孩是不是灾厄之子。
若在联邦,他多半会对灾厄之子这个名头不屑一顾,可这是个巫术横行,神灵大行其道的世界,谁知道这灾厄之子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名堂。
还好,明曦小姐没有多想,而是自顾自地道,“老图书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她站起身,随后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只好坐回原地耐心等着梅娜练完剑。
可惜她失策了,梅娜练剑一向会很晚,等到星星在天空眨眼睛的时候,她不得不困倦地顶着黑眼圈回到石楼休憩。
是夜,这孤立于学院一角的世界披上了白霜般的月光。
静默的居楼内多了一个音甜貌美的女孩,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喜悦。
外面的月亮仍如千百年前那般冷清,有时他会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奇,但更多的时候,他既寂寞又忧虑。
他合上老窗柩,早已被蚀烂的木窗根本无法阻挡霜白的月光,大片的砖石披着一层银纱,他透过阴影中的光看向外面,只能看到老榕树的一截,聒噪的夜鹰在不停咕嗫叫嚣,一只野猫在窗外停留片刻,随后逃窜而走,只留下恍惚间闪过的影子。
他心中烦躁,回想起今天所见到的那一幕幕让人惊叹的片段。
那一个个比自己年轻得多,却能在符文的训练场上展露头脚的青年才俊,想着他们在高台上骑着矫健战马,戴着繁复的金银首饰,佩着有千万年历史的贵族徽章,而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凡民却只能在台下卑微地仰望,结果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是夜,他做了一个龍梦,黑色的龍,他看着它浑身细碎鳞片,伸展着足以带起一片阴霾的肉翅,黑与红的纹路如同带血的岩浆熠熠生辉,它穿行迷雾鬼林,蒸腾掉迷雾沼泽,焚毁苍翠古树,在大地上留下一道开裂的深峡,它烧干深水河,给那片他一路行来观摩过无数次的富庶之地带来一处处创伤。
浓烟四起,灰烬余生,陨落的小镇,化为废墟的村庄。
哦,他看到遍地的焦尸横躺于燃烧的房屋旁,一个垂死的尸体挣扎着向旁边跑去,他浑身被血丝与糜烂的皮肉包裹,灰烟从骨头中散发,而这样的人,还有千百个。
“灾厄之子.......”有人朝着他嘶声吼道,他茫然地抬起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灾厄之子........”又一声可怕的嘶语,“灾厄.......”
“灾厄.......”
到了第二天,当他醒来,下意识照着那发黄的老妆镜时,他发现了额头上的一点异常。
就好像刚冒芽的青笋,它看起来娇小脆弱,只有一点,且呈现深深的.........半透明的颜色,就好像沾染了墨渍后被擦拭的痕迹。
夏天一开始还以为那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什么而遗留的脏东西,最终他确认了,那的确是符文。
即便只有一点,他也震惊到无法开口,仿佛那是一个奇迹。
哦,不,那就是个奇迹,只有这个世界才有的奇迹。
每天都坐在镜子前,每天都祈求奇迹的发生,每天寻觅书卷中的真相,可当它真的发生,他却很快就恢复平静。
他紧闭双眼去感受符文所带来的不同,感受符文之灵,感受自己曾一度以为永远看不见的东西。
可任由他绞尽脑汁,如何幻想,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他既没有变得健步如飞,也没有更加目明耳聪,他试图使劲踢腿,结果狠狠地拉了一下胯,他朝石墙挥出一拳,手指关节的疼痛让他倒嘶了口气。
没有山崩地裂,没有火焰随行,没有风暴呼来,也没有力大无穷,他失望了。
也许是方法不对,夏天不气馁地再度翻起书卷,希冀这古老的知识能除去自己的困惑,但他更加失望。
在他苦心孤诣地尝试施展术法之时,楼梯处有人惊讶地说到,“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接触符文之力。”
“多谢关心,好姑娘,”夏天瞅了瞅她,然后继续尝试凝聚符文之力。
“刚触碰到符文之力的人是不可能立即掌控它的,这是危险的力量,”梅娜持剑自石梯走下来,“在此之前,你必须根据自身的能耐,选择最稳妥的方式来施展它。”
她身后,菲丽汶小姐打着哈欠紧随其后,她手里抱着一本厚重的书页,她先是看了眼夏天,随后发出咦的轻叫声,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快?”
“你嫌它快,我还嫌它慢咧,”已经有人一天就能凝聚出符文,而且此人还在他身旁,夏天自然不敢过分夸耀自己的天资,他转头向梅娜虚心请教,“你认为我适合以怎样的方式来施展符文之力。”
“你认为我该以怎样的方式来穿衣服?”梅娜冷漠地走出去,“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穿衣服的方式,如果你没有头绪,去老图书馆,在那里你也许能找到自己的路,但别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夏天耸耸肩,目视着她走向那棵老榕树,剑一如既往地被挥舞着,这家伙果真够变态,夏天自问自己可做不到一天天都在树下劈剑.......
“菲丽汶小姐,不介意和我一起去老图书馆嘛?”
明曦甜美地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梅娜殿下允许我自由活动。”
很好,这样的话他至少不会像个无头苍蝇,在这前相处的一段时间里,菲丽汶小姐对书籍的爱好远胜于他,这样的人来到此处,想来应该不止一次逛过多希卡姆老图书馆,而她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多希卡姆老图书馆藏在圣城的内城以南,位于至高塔之后的反斜坡后,终年面朝灰河海湾,如同骤然与世隔绝,它是一座方形棺式的砖岩堆砌的长楼,背面深深嵌入斜坡,从远处看去,它老旧且沧桑,就好像尘封多年的坟冢棺,每靠近一步,都如同让人置身于腐朽的岁月之中。
但当他进入,才发现这不知在海风中屹立多少年的建筑有着它自有的顽强,干净,这是夏天的第一印象,其次是静谧,就像一个垂死者,夏天竟听不到远处海风呼啸。
这地方几乎纤尘不染,地面还有刚清扫过的痕迹,图书馆里的人不多,且多半是中年人,以老师居多。
这也难怪,七国的年轻人中识字的有,但真正酷爱书卷的人则少之又少,环境使然。
在这里,想要暂阅图书馆的书卷,没有特定的身份更是毫无可能,幸好梅若能提供这样的身份。
他在明曦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处书柜处,“此处收藏了万年以来的符文藏书,”明曦对这里的了解超乎他的预期,“还有各种符文的使用方式,但限于基础的部分,高阶的符文法术属于禁忌,没有特别的身份,不能轻易翻阅。”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他只要基础。
这里的符文藏卷看似很多,密密麻麻地让人眼花缭乱,但和其他部分的藏书相较之下的确要少了不少。一万年的符文历史虽然不少,可摆在这里的也不多。
此处书卷涉猎了符文与剑,弓箭,还有其他的武器,但他自觉自己没有举剑的能耐,也害怕流血,便着重选了关于术法与药剂方面的书籍。
很快,他找到两本极适合他的书,一本名为《基础符文巫术入门--全系》,一本名为《炼金师基础》。
其实他十分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研究瓶瓶罐罐药剂的炼金师,而非那些需要站在战场上和他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巫师。
年轻人会渴望上战场的荣誉与流血的勇气,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安全地活下去。
众所周知,四大符文者组织中,炼金师的人均寿命是前三者的两倍有余,这不仅和炼金师本身研究延长生命的药剂有关,还和他们不用像其他符文之子一样进行正面抗争有着密切的关联。
可惜,每一位炼金师都是由金子堆成的,对他而言,炼金只是一种奢望。
他抱着渴求的态度如饥似渴地翻看着两本书,并尝试性地理解其中的含义,直至中午饥肠辘辘,肚子再也受不了的时候,他满脸失望地站起身。
菲丽汶小姐正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七国怪谈》,那是一本讲述了七国异闻的书本,她似乎乐得享乐其中,以至于让夏天靠近之时,她都在沉浸于书卷之中。
而她旁边,摞着一沓垒高的符文类的书卷。
夏天忍不住调侃道,“我以为你会翻找自己身上的秘密咧。”
菲丽汶小姐困惑地抬起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正事,她脸色微微一红,醺醉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夏天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让人无法把持。
正当菲丽汶小姐想要找个借口时,夏天温和地提议到,“该吃午饭咯,要不我们下午再继续?”
明曦点点头,她站起身将书卷摆在一角,紧随着夏天离开陈年的缺角老书桌,穿行书柜间的廊道,大厅处,负责书记的管理员正尽心尽职记录每一位想要借阅书卷的人,做标签,签字,想要享用午餐的人也陆续安静地离开。
可当他们走出门口,向着食堂的路途慢悠悠走去的时候,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几名光鲜亮丽的年轻骑士挡住他们的来路。
“黑发民,”其中一人眨了眨深绿色的眼睛,怪异地打量他,“什么时候黑发民也可以自由出入圣城的图书馆?”
“怎么,”夏天奇怪,“莫非圣城还有不准黑发民进入这规定?”
另一名骑士恼怒万分,他呵斥道,“黑发民,有点好礼貌,你眼前的此人乃是海湾王的三王子林德.穆勒爵士。”
夏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服软,奈何有人似乎不大乐意。
此人一身上了瓷釉的纤瘦镀银钢甲,双手的银白巨剑背于后背,好像小孩拿着的大玩具,她身上罩着绣有徽章的软皮衬,那徽章乃是一柄立于塔盾中央的长剑。
她本人也十分有名,正是象征七国的七位白骑士之一---赛拉弥.圣亚夏,七位白骑士中唯一的女性。
“在圣城,爵士,没有任何人可以高人一等,”这位比夏天还高一筹的女性将手放在腰间剑鞘上,“即便是国王也不例外。”
穆勒爵士听罢,气得面红耳赤,“一个女人也敢教训我,哪里来的蠢货,真以为自己拿着剑就可以做骑士?”
白骑士脸色变得森寒,她拔出长剑,缓缓向海湾地的骑士们靠近,额头的符文不断闪绰着白色的流光。
穆勒爵士丝毫不觑,他让自己手下的骑士推开,自己孤身身上前,将手指放在鞘柄上,拔出一半,露出一段湛白的刃面,上面刻有扭曲的狂乱符文,剑刃挥散过一抹寒冷而潮湿的吐息。
这是一柄好剑,夏天心想,丝毫不逊色于白骑士的巨剑,甚至犹有过之,而这也是一场好戏。
女人的声音如同破碎的冰,“向你眼前的女人道歉,爵士。”
少王公以冷哼声回应,他自持身份,并未率先出手。
但这并非是一场好戏,反而只是单方面的虐杀,白骑士的巨剑快得像光,动作迅捷如豹,而海湾王子不同,他太迟钝了,跟白骑士相比,他慢得像乌龟,他想要抬起手挥舞自己拿那把宝剑,却被轻易压了回去。
只是一个照面,也许只是一秒,这位来历非凡的王公贵族就被巨剑的剑背打折手指,但他的确死要面子,虽然踉跄了几步,但也一声不吭,只是额头冷汗直冒。
白骑士一脸冷漠,“爵士,莫非你连你看不起的女人都打不过?”
“......”
她轻蔑的模样让这位三王子直欲吐血,但他没有继续鲁莽,只见他朝自己手下的骑士说了几句,简短的呼喊过后,这些拔出剑向着白骑士逼近的侍从只得收起长剑,随着他们的主子不情愿地退场。
好一个暴躁的女骑士以及识趣的王子。
他不知道她们在此地厮杀起来会是怎样,但也知道是自己引发了混乱,为此,他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惊起一片波澜。
即便如此,他也心中暗怪,赛拉弥是一位英勇的骑士,这话不假,但为何她会帮自己?
夏天不觉得这位在外凶名赫赫的白骑士是个好心的姑娘。
还好,不长眼的人向来稀少,他们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并没有再次遇到这位三王子。
开学的日子临近,愈发多起来的符文者日渐焦聚在学院,闻名遐迩的学者们同样应邀而来,夏天顺着菲丽汶小姐的介绍以目光结识了不少的七国闻名的符文大师,在开学的那天,大主教如期而来,并做了一次小小的讲话。
讲话的内容一如既往地又臭又长,关于圣庭之公正,关于真神之伟岸,关于邪恶之阴险,哦,夏天听的最多的是这么一句话,“哦,阴影无处不在,我的朋友们,最恐怖的敌人在光也无法照应的地方日益强大,它们策划了阴谋,战争与鲜血,他们想要让黑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圣堂之中,七国最危险的时刻到了,我的朋友们,真神不仅需要祂的信徒,还需要七国的每一位子民。
祂需要每一位愿为荣誉与正义拿起剑的勇士,谨记吧,最险恶的黑暗即将降临。”
这句话说了三遍,为此,夏天印象深刻,但说实话,听起来就像是唬弄孩子的恐怖小故事,从在场这些王公贵族的笑容上来看,估计他们也有同感。
也难怪,他描述暗灵如何强大如何恐怖,正如港口的水手吹嘘美人鱼如何甜美如何动人,对在场的每个人而言,暗灵和美人鱼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摸不着的传说。
很快,夏天打着瞌睡渡过了这场小小的演讲,随后就是分班点名。忘了说,他有幸在梅若的暗示下通过学院的考核,不用到符文场炫耀自己的能耐。
在联邦,这个小小的行为俗称走后门,但无关紧要。
他被分到一位名为费尔南迪斯的老人门下。这位老师年过八十,堪称老师中的老古董,而他的名号让夏天惊诧,别人称他为“武器大师费尔南迪斯”,据称此人精通十种类别以上的符文法术知识,同样是赫赫有名的武器大师,惟独不会号称需要广博学识的炼金术。
不过夏天知道他定然没一点能让人高看的地方,否则为何那些王公贵族没一个人选他。
(家世殷厚的爵士可以通过捐献大量金银来选择自己的老师,而家境一般的学生只能由学院分配,自然,有些人就深受学生欢迎,有些人则门可罗雀,而费尔南迪斯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位老师。)
这位被称作大师的符文者颤巍巍将他的门徒唤来,老人头发光秃,下巴有一撮白如霜雪的长胡须,那双大小不一的深绿色眼睛细细打量着他们,他太老了,额头满是积蓄岁月的褐斑,他也太虚弱,让人害怕他打一个喷嚏就会就此死去。
他口齿不清地将夏天还有他的同级生一齐唤至一处僻静的砖砌成的居所,在那儿,总共只有不过十数人与他一并,而且其中赫然有菲丽汶小姐以及梅娜。
相比别的老师那近百的学生,这位实在显得异常冷落,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我有一箱子的书本,”他含混不清地对着他们说到,“先去找一本看一周,看完后,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这十几名学生面面相觑,“费尔南迪斯大师,”有个身形七尺高,矫健若豹的年轻人不解地问道,“我是来自九指半岛的自由骑手,敢问大师,我不需要磨练我的剑术吗?”
大师抬起薄如蝉翼的眼皮,声音陡然尖锐而刻薄,“年轻人,你在质疑来自列岛的武器大师费尔南迪斯吗,遵照我的话,否则就闭上你的嘴。”
年轻人涨红着脸,怒气冲冲地退下了。
这位大师的言行看起来和他那副仁慈脸庞实在格格不入,夏天突然有点明白为何他人不爱选这位大师。
他并不想当刺头,故而遵照老师教诲,漫不经心地挑选了一本自觉合适的书--《论火焰的掌控》。
火球术是一切巫师小说中最基础的力量,而火焰,则是一切的根基,很多时候都需要它,他是如此认定,更何况,操纵火焰比操纵水要更炫酷。
夏天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极尽所能地将身心放空,他按照书卷上所记述的每一步骤去尝试感受火焰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太过博大精深,结果是他一无所获.....
半天后,他带上书本寻求费尔南迪斯大师的智慧,可他只是轻蔑地一瞥,随即轻启薄薄的嘴唇,“这是最基本的东西,黑发民,自己去领悟,别想我连吃饭都要教你。”
得,夏天开始思考如何自己凝聚出火焰,如何构建符文的纹路,如何控制符文之力的输入,没有人的指引的确是件困难的事情,更让他沮丧的是,他在接下来的一周时日里都毫无所获。
莫非我不是个钻研巫术的料?
这种可怕的念头一旦生根,就再也无法摆脱,于是他开始留意其他人,有的人在调试草药,有的人拿起自己的剑凭本能挥舞,有的人每天都拉断一只弓,还有的人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折磨自己的身体,譬如捕捉学院中的各种各样的野猫野狗,在独立的木桩上保持平衡,或是使用巫术进行定向的打靶,有两个骑士每天都要打一场,直至鼻青脸肿,乃至血流一地后才咒骂着退去。
也许该从其他方面入手,炼金师是不大可能,他没有足够的金钱去接触这一最为耗费资金的职业,更何况,费尔南迪斯也不会教他基础的知识。
夏天决心重新考虑拿起木剑以及拾起弓箭的可能性。没人可以教他如何射箭,但剑术,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很快,他找到梅娜,向她坦承自己的想法,“我想学习剑术。”
这位在尖屯镇杀人如麻的女孩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良久过后,她才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话夏天就不爱听了。
“我以为我们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挚友,”他夸张地叫道,眼泪差点掉了出来,“这些天来,我们同楼共居,同桌共食,好女孩,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如同兄妹那般亲。”
梅娜被他甜腻的呓语吓得打了个哆嗦,好像是初次见到他一般,良久之后,才嫌弃地丢给她一柄重木剑,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夏天伸手去接,却没有够着,它咔啦一声掉落在地。
“从现在开始起,”她嘱咐道,“我一丢你就要接住。现在捡起来。”
好家伙,竟然这么快进入角色。
夏天嘟囔着抓住剑,那柄剑就好像真的剑一样,有剑柄、护手,还有装饰剑柄的圆球。他捡起来,小心地双手交握在前。这把剑比看起来要重。
她冷淡地说道:“不对。这不是双手挥的巨剑。你只能单手握”。
“太重了”。夏天承认,“想要正常挥动它还是有点难。”
“这样才能锻炼你的手臂肌肉,还有整体的协调性。这里面空心部分灌满了铅,就是这样。首先你要单手,必须单手持剑。”
夏天抱怨了一下,随后把握剑的右手放下,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又试着用左手去握,他自认为自己的左手比较有劲。
“左手最好。左右颠倒,你的敌人会很不习惯。但你的站姿错了,不要正对着我,身体侧一点,对,就是这样,因为目标缩小了。现在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握的。”
她垂下头,盯着他的手,“扳开手指,重新调整。别像个笨重的熊,也别太用力,要保持灵巧,跟那些男人相比,你的身体并不强壮,这意味着你并不适合和敌人硬碰硬。”
夏天不解地问,“剑掉了怎么办?”
“剑必须和你的手合为一体。”梅娜警告到,“你的手会掉吗?我虽然没接受过最正规的训练,但也和不少人厮杀过,与人对决的时候,剑掉了,就意味着你的手也掉了。”
夏天点头,并认真把她的话听进去。
“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开始挥剑。记住,我们学的并非巨剑,并非骑士的剑,挥来砍去,千万不要与人硬碰硬。
我们所学的是舞蹈,杀人之舞,行动敏捷,出其不意。人都是水做的,你知道吗?当你刺中人体,水流外泄,人就会死。”她向后退开一步,举起木剑。“现在你来打我试试。”
于是夏天尝试攻击她,一开始,他还放不开,毕竟攻击一个小女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有损于他小小的尊严,半个小时后,他拼了命要把她砍死。
他一共试了三个小时,直到最后每寸肌肉都酸痛不已,而这位残忍的前庭女则露出嘲讽般的笑容,一边纠正个不停。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