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发很喜欢杭州,他认为和南京相比杭州才是名副其实的江南。
一栋高级公寓的楼下,沈小发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最高层的一个按钮。很快地,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声从对话口传了出来:“小发?”
沈小发向后退了两步,对着摄像头理了理头发,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扭捏地说:“勤姐姐,最近还好吧。”
赵勤没有回他的话,笑了笑说了句:“进来吧。”
沈小发偷偷比了个“yeah”,然后大步流星,意气奋发地走进了公寓大门。
电梯上到十五层,1510是赵勤的家。赵勤已经替沈小发开好了门。沈小发推开门,看见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式拖鞋,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换鞋子,听见赵勤对他喊了句:“不用换鞋子了,直接进来吧。”他看了一眼那双拖鞋,心里又揪了一下。
沈小发一边往里走,一边尴尬地笑着:“我昨天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没接,所以我就自己跑过来了。”
赵勤点了点头,然后问他:“龙井还是铁观音?”
“都……”,“行”字还没有出口,看见赵勤瞪了他一眼,沈小发立刻改口:“那就龙井吧。”
趁着赵勤泡茶的功夫,沈小发偷偷打量了她一番。她今天没化妆,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盘在头顶,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和沈小发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很不一样,感觉就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沈小发是四年前第一次见到赵勤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做了好些年赵家当家。赵勤个子不高,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她在赵家的龙潭虎穴里应该受尽了欺负。沈小发那个时候还对她说:“万一遇到什么难事,记得来找我。”
后来接触了多了,沈小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再后来,他们俩更熟悉了一些,就干脆变成沈小发自己有什么难事儿就会来找她。
杭州赵家据说是宋高宗赵构的后代。当年蒙古军南下,陆秀夫带着六岁的小皇帝赵昺跳了江,赵勤的祖上从凤凰山上带出来一大堆宝贝,从此远走江湖,隐姓埋名。
直到清末民初的时候,赵勤的太爷爷从一个河南药贩那里收了一批龟壳龙骨。送了两片去北京做鉴定,发现居然是殷商墓里出来的甲片,上头乱七八糟的图形原来是甲骨文。赵家就此发了迹。如今赵家在文物界的地位可谓无人能敌,其能量和影响力更是无法估量。
“你找我什么事儿?”赵勤将一套简易的茶具端到沈小发面前,而她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杯浓浓的香片。
沈小发低头观赏了一下面前的茶具,一个巴掌大的小茶壶,配上一个小小口杯,简单却精致。茶壶是紫砂的,从表面的光泽度来看,至少已经被上好的茶叶养了二十年。这样的茶壶虽然千金难求,但在赵家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普通玩意儿,不足为奇。倒是那只口杯,着实让沈小发暗暗吃了一惊。口杯只有酒杯大小,做成了灯盏形状,薄如蝉翼,通体天青色,还泛着幽幽的淡蓝色光。沈小发立刻就认出来,这是秘色瓷的。烧制秘色瓷的工艺在宋朝之后已经失传了,就连陈家的那些“高手”们都无法仿制,难道赵家人探索出了或者找到了那个方法?还是说,赵勤给他用的这个口杯,根本就是个宋朝的古董?
不过沈小发没敢问,
“我想找你打听打听葫芦兄弟的事儿。”
赵勤的眼神忽地变得警觉起来,很快地又放松下来。
“葫芦兄弟?鞑子朝的玩意儿?这不该是你们陈家人会碰的东西啊。”
“不,不,不。我对葫芦兄弟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另有他物。勤姐姐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你们从储秀宫那口枯井里捞上来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听“储秀宫”这三个字,赵勤就知道沈小发是有备而来的。实际上,赵勤并不介意沈小发对葫芦兄弟感兴趣,这东西虽是皇室的古物,但没有实际的价值,砸在手里是个累赘。如果沈小发真的想要,开个价卖给他反倒是个好事儿。当然,赵家愿意和陈家做买卖的前提是,陈家人还守着自己定下的规矩,不碰黑物,不和赵家产生利益冲突。所以,赵勤必须要搞清楚沈小发真正的盘算。
“刚好放在家里,我去拿给你看看。”赵勤说完便进了内室。
沈小发茶壶里的茶叶都快风干了,赵勤还没有回来。赵勤的家是个一室一厅的普通单身公寓。从客厅到卧室一眼就能看完,目测不过五十来个平方米。在这么小的地方找个东西,不该花这么长的时间。更让沈小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像赵家这样的级别,好东西堆起来恐怕得有山高,少说也得有三四个成规模的仓库来安置,可为什么每次他想看什么东西,都碰巧就在赵勤的家里呢?念及此,沈小发不由得想起了坊间关于赵家的一个传闻。
“喏,就是这么个东西。”
赵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沈小发的面前,递给了他一块浑身是孔的大鹅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