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沈小发带着何用和钟飒已经见识过了这个树林里的白骨,按道理来说,再看见这里有死人沈小发原本不该这么惊讶。可他们当时分析所得出的结果是南福村是一个封闭,落后的村落,村里一直沿袭着宗族制度而远离法治。因为是人治,族长就是这里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所以当他看到死掉的人是族长的时候,沈小发还是不免有些吃惊的。
“难道说这里的风俗就是在人死后,都扔到林子来?”沈小发说道,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不对,从他腿部的伤口来看,他是还活着的时候被什么东西袭击,然后失血过多而死的。”
浮生蹲下去,赶走叮在腐肉上的那群苍蝇,观察了一阵,说:“从骨头上的咬痕看,是盅雕。”
沈小发也蹲下去观察了起来。他发现族长大腿骨上的撕咬痕迹和之前看到的那几具白骨上的痕迹是一致的,又向浮生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是盅雕咬的?”
“确定。”
沈小发陷入了沉思。从前他一直以为铁网山虽说是人间地狱,不过就是那些大怪物们玩的某种障眼法,让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在精神上受点痛苦也就算了。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大怪物们是真的会吃活人的。这对他来说可真的就是大麻烦了。
陈家的当家享受着贩卖“神物”的权力,自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其中之一便是要消除存在于人道的铁网山,并隐藏那边世界存在的秘密。古时候老百姓并不开化,莫名其妙死掉一两个罪大恶极的人,往神仙精怪的身上一推,倒也方便,若逢乱时,再多死几个还没人在乎。可今时不同往日,成熟的教育制度使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智力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完善的社会体制使得每一个人的生死都有可能成为大问题,再加上被笃信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使得真相难以被掩盖。换句话说就是,在死了这么多人的现实面前,让沈小发隐藏住盅雕这个连环杀人凶手,他实在是太难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世界上有不少未解的悬案其实都和那边的怪物脱不开关系,所以这才有了威尼斯水怪,神农架野人以及外星人的这些说法。
这次又会被取个什么名字呢?是橡胶林巨鸟之谜,还是南福村谜案?应该过几年,某些卫视就会播出相关的解密节目了。他甚至连开头都帮他们想好了:平静的小渔村,普通的橡胶林里,惊现几十具人类遗骸,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你在想什么?”
沈小发从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回过神来,说:“我在想到底要不要摧毁他们的三观。”
“什么是三观。”
沈小发看了浮生一眼,觉得这是一个根本没法解释的问题。“没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出了这个林子吧。”
“铁网山呢?不解决了?”
沈小发想了想,说:“现在最要紧的,应该不是这件事情。”
两人出了树林,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钟飒和何用。沈小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刚按了钟飒的电话过去,就看见夜幕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正向他们走来。
“沈大当家的,村长请你们去呢。”来人恭恭敬敬地说。
此时恰好电话拨通了,钟飒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压低了声音说:“小发,我和何用被带到村长家了。”
沈小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个人,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村民而已。
“你们村长是谁?”沈小发问。
“您去了就知道了。他说和您是旧相识了。”那人笑嘻嘻地说,看上去老实又热情。
沈小发看了浮生一眼。浮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路过孙长生家的时候,沈小发故意问那个人说:“孙长生一家还住这里吧。”
“哦。二叔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沈小发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看看他认不认识孙长生,是不是真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可谁料到他却得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搬走了?为什么?”
“我们都说吕两口是个骗子,可就他一个人非说吕两口是真的神医,还说他儿媳妇就是给吕两口治好的。后来前族长被我们赶跑了,他就也跟着搬走了。要我说啊,他那儿媳妇能怀上根本因为人家本来就没毛病,和吕两口有什么关系?哦,杀只大公鸡就能怀孕?那杀头牛,是不是就能富甲一方?”
那人越说越激动,黝黑的脸上隐隐透出些红色,脖颈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的眉毛皱得跟打结了似的,一只手紧紧握拳,就像是被烧死之前的哥白尼。
“你们赶跑了族长?”沈小发加重了“赶跑”这两个字。
“对啊。”
“为什么?”
那人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说:“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道吗?他和吕两口串通一气骗我们钱,这事儿还是您给查出来的呢。后来,那老家伙居然还想骗我们买什么狐狸毛,说是能治我们的病。谁还信他?村长说了,我们的病是因为林子后面的那条小河受到了污染,我们天天喝从那里面出来的水,所以……”
沈小发拦住了他:“你慢慢来,这信息量有点大。这才过了多久,你们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停下脚步,朝右手边的房子指了指,说:“村长家到了。我没文化,说得不清楚,您直接问他?”
沈小发转头一看,心道:我去,这不是吕两口的诊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