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两日有小妖从黑风山上逃过来,说他们大王被一个猴子打败了。如今他们大王已随菩萨入了仙籍,抛下他们这一帮小的没处投奔,因此来我这里暂住。
黑风山上的黑熊精我是一贯知道的,那厮还曾和我打过两架,只是谁也不能奈何谁,倒也没伤了和气。听说他被个猴子打败,我有些不信,但这些小妖言之凿凿,听来又不像作假。我独来独往惯了,最近又入赘了高家,云栈洞倒空起来了。同为妖族,既然黑熊抛下小弟跑了,我可也不能看着不管他们,因此令他们住了云栈洞,命他们好好替我看护洞府。
听小妖们说,那猴子保着一个大唐来的和尚一步步向西行来,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到我这里。这厮如此霸道,我倒得小心些,莫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在他的阴沟翻了船。因此近日我把妻子摄在洞里,只要她不出事,就是我被打死亦是无妨。
外面天气日暖,转眼又是播种季节,想起丈人家的田地无人耕种,我可又心下难安起来。西去大道无数,猴子未必就路过我这里吧?再者我若不在庄子里,万一猴子对我丈人动粗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我决意带着翠兰回庄,如今高家只有我一个上门女婿,我若不来,又哪有人守护他们呢?
自从老丈人看到我嘴脸变化得丑陋,对我就大不如前,整日冷言冷语地令我难堪,不然我也不能回云栈洞居住。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得,只好受他些闲气,待把猴子送走再来和丈人弥补亲情。
翠兰对我倒还算有些夫妻情谊,只是对我相貌不甚满意。可是也无法,老猪投错了胎,虽然也能变化得貌比潘安,可终日如此哪是了局?只好将这一副腌臜容貌尽力收敛,待夫人看得习惯了,估计也就好了。
这日我去田中耕作,只见燕子呢喃,春日和暖,正是春花烂漫时节。丈人家富甲一方,田地也忒多了些,好在老猪有些本领,一个帮闲的也不用,待到日头下山,已经耕了百十亩大田。老猪不擅农耕,就这还睡了半日觉,左右的邻居看了啧啧称奇,莫不觉得老猪能干。
转眼天黑,老猪肚子饿的慌了,便收了耕犁,扛了钉耙回家去者。想起家里娇滴滴的小娘子,老猪这一天的劳累顿时化于无形。想起当年在天上的生活,虽然贵为神仙,却哪有夫妻恩爱,似这般的逍遥那是做梦也不敢想。要说起来,果然福祸相依,没处说得准呢!
(2)
今日悟能不在家,父亲开了楼上的门锁,将我放了出来。说什么有个法师善能收服妖怪,这就要替我拿下夫君。
父亲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本来悟能入赘我家时,面貌也算可观,可他本来是个妖精,吃酒醉了就露出本相来。刚见时确是吓的我家满门慌乱,可他对我有情有义,又不曾坏了庄里一人,虽然面目榔槺,却也算个好丈夫,好郎君。只是父亲受不得如此,妖精入门,贻害家风,舌头根子压死人,背后被人戳脊梁骨总是少不了的,因此成了父亲一块心病。
父亲容不得他,便经常找些和尚道士的来收妖。可我的郎君却是个有本事的,凡是来的,不是被他打跑就是被他唬的胆子破了,近些日子颇得安宁。听夫君说,最近可能会有个猴子路过此地,待送走猴子,便带我回云栈洞去,那里离高老庄远些,也免得整日被人闲言碎语的乱说。
我是没什么主张的,只是父母年迈,若是离了家,我可惦记着他们呢。说不得,只好尽力劝解夫君与父亲,只要他二人和好,自然就少了离家之苦。
夫君怕他不在家时猴子来了伤害于我,因此整日里把楼门锁住。其实锁不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平日里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然以为家人的脸色好看么?
父亲开了门锁将我带出,我见一个猴子变成我的面貌住了进去。这些什么法师和尚的我也见得多了,知道他们大多不堪,我倒不怎么担心夫君。只是今日第一次见到会变化的,这本领可高出一般的多了去了,我倒有些担心起来······
(3)
自从菩萨收了黑熊精,我灭了黑风洞群妖,这天来到一村庄院。只见野树春草争相泛绿,竹篱茅屋竞相重叠,小径曲折通人家,炊烟袅袅上九霄,真是个好妙地方。恰值肚子饿了,这就进村去化斋。
我牵着白马,带了师父进村寻找有缘的人家。只见里头一户人家气派非常,门前石阶砖除,狮子把门,墙内高楼花园,里头重门叠户竟是一户好大人家。
化斋讲究的是缘分,我见他家豪富,便断定与他家缘分非常,不去他家化缘更待何时?
师父自然不会管这等闲事,只要我能化得斋饭来,他便是老实和尚一枚。至于我和谁化缘,怎么化缘他可从来不管。
若是平日,老孙懒得带他去和人浪费口舌,往往自己去化了斋饭来与他吃。不过今日老孙身懒意惰,不爱往返折腾,就带了他一起前去敲门。
那家户主姓高,是个明事的,拿了斋饭与我和师父吃,又命下人牵了白马去饮食。席间说起话来,户主就诉起苦来,催促我们吃了饭快走。问起缘故,原来他家有个妖怪来强做女婿,日间出去了,怕回来撞见我二人不方便。既然如此说,我便催师父快吃,吃了好走。自从黑风山和黑熊闹了两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总是懒懒地不爱生事。只是觉得黑熊无缘无故便跟了菩萨,仙籍得来的也忒不费力;我比他的造化可差多了,还得陪着死和尚一步一步地挨到西天方成,这一路上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受多少气······
因此我便不爱出工,只是师父却不同意。说什么我往常夸口,又能降龙又能伏虎的,今天吃了人家斋饭,何不替人家除了妖怪?!
我翻了翻白眼,死和尚,偏你会做好人。若不是念着你解救过我,老孙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你得了,什么“紧箍咒”“松箍咒”的,老孙若是决意敲死你,岂会给你念咒的机会?
他既如此说,当着外人面却也不好推脱,只好懒懒地答应了。又变化成户主女儿翠兰,待在她的绣房里等妖怪回来。
日头眨眼间落了山,天上忽然飘过几朵黑云来,遮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孙火眼金睛,也懒得点灯,就躺在床上咒骂死和尚。其实他倒没什么事儿惹我,可我最近没来由的讨厌他,没事就咒着他玩儿。
外面忽然一股邪风刮起,房门无声自开,我知道可能是那妖怪回来了,便装作翠兰的声音娇滴滴地问他:“郎君,怎么才回来?人家好怕······”
那厮憨声答应着,一边点了油灯一边问我:“夫人,怎么不点灯?可是丈爹不给你灯油么?”
“嗨,那怎么会?我爹爹只是讨厌你罢了,他怎么会和女儿过不去?”我一边胡乱答应他,一边打量着他。只见这厮突嘴大耳,腆胸迭肚,却原来是个猪精。
那猪哼哼唧唧地答道:“那可难说得紧了,近日我给他耕田,他连口饭都不给我吃。你又护着我,他不生你气才怪呢?”“哎,妖怪做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意思?”我心下暗叹。猪精是个色胚,也不去洗漱,就摸上床来搂搂抱抱。我懒得理他,就变化出模样来冲他呲牙。
猪精被吓了一跳,以为我把他夫人怎么了,气囊囊地不知从哪拿出一杆钉耙就照我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