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行拿过李唯手里的“平安印”,有些羡慕地说:“看这印的样子,像是咱们青城道书里说的已经入册天府,道君授篆地正品道印,你怎么做到的?”
李唯也不再隐瞒,得意地将自己的遭遇简单一说,惹得另外两人好生羡慕。秦越一直问天上仙界是怎么样的,楚一行则问仙人的法力有多强,惹得李唯挠挠头真不知如何回答,总不好说他一路上只是被少阳神君搂在袖子里,根本没机会见识路上的仙境景色?至于少阳神君的道行,哪是他一个一魄的修士能得知的。
另外两人听言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问李唯这平安印的好处。李唯一番解释,才让其他几人知道道印的用处。前文曾说,“符”是道士施法宣令的媒介,厉害的修士能靠正符驱使诸天鬼神,借来玄妙莫测的天地之力。只是李唯这种刚入道途的小修士还不配向冥冥中的大道借力,多数时候都是向诸天正神、四方散神请求神力。但是那些神仙可不是无知无觉的道,也有喜怒哀乐、爱恶私心,无门无派的闲散道士,就算掌握了道家正符的修炼门路,真发了道符别人也未必愿意搭理你。但有了登录入册的天府道印又是不同,再是看不起你的根脚,可道印本身是天官收录所得,代表的是昊天帝君、三清六御的意思,类似那些同样闲散毛神的山神土地,可不敢不给面子了。
李唯有了这样一枚道印,以后修行符法终于算是走上了正轨。当然,还有一点李唯没有明说,他这次能让道印入篆,靠得是少阳神君的名头,这样不仅以后可以靠着这座大山与其他神仙打交道,自己后续另行治印也方便许多。更重要的是,李唯现在唯一精熟的两道正符正好是少阳神君所创,有了创始人的认可,自己后续再制符就能借来这位大仙冥冥中的神力,不会再时灵时不灵了。这话李唯暂时没说,也是想着给另外两人留个惊喜,关键时刻露上一手也好得意得意。
懒得理会李唯的得意神色,楚一行起身就要回房,忽然又想起什么正色提到:“既然李唯的道印也有了门路,我们闭关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原来没事时还能慢慢参研,这段时间意外接连不断,再不好好努把力,下次再遇上对手就难说了。”
李唯和秦越应了一声。其实楚一行这话也是三人早就商量好的,之前一番经历让几人都受益匪浅,何况长泽古墓藏经殿内的中古道书、云梦泽中古修士的馈赠都已消化些许,借此突破境界已是水到渠成。
道士修行不像小说里那样动辄百年计,李唯他们这样入魄的修士一天一夜绰绰有余。三人第二天做完早课,趁着神完气足的精神状态就此封门闭关。说是闭关,其实打坐运气的时间也没那么长,主要还是三人一起闭门研究破关的一些关隘,毕竟虽然有岳伽音的一些讲解,但修行的功法不同还是有许多差异,三人有没有师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摸索着前行。
前文曾说,金丹之后的道路还不必说,降魄一关共分七次,核心就在于降服蕴含人心七情的七魄,即“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但降魄的方法并不一致。各门各派之中,降魄的方法大体分为两种,一者以力降,一者明智伏。上古时期,炼气士多为天赋异禀之辈,更兼凡间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此类修士法力雄厚远胜现在,降魄期间也不管其他,只待法力过关便一力压下,强行以大法力拘束七魄,令其俯首称臣。但到了后世,天地大变后修士修心重过修法,金丹法为代表的天仙法盛行天下,修士多以历经世事,感悟七情六欲之变化,于喜怒哀乐之间得那一点智慧,智慧一生定力自增,七情所聚的七魄自然而然就被降服。若论两者孰优孰劣,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后者是修士适应天时变化所走出的新路,降服七魄的过程中并不需要拘束一法,大可前三魄以力降,后几魄以智伏,并无成规高下。
李唯之前遇鬼的那一次,就是靠着这场遭遇中体会打生死之间大恐惧,以及危急关头奋勇而起的明悟,才能险之又险降服代表“恐”的除秽。这一次三人降服第二魄的依仗又有不同,首先三人服食的赤明果不愧是天地奇珍,此后的时间里一股源源不断地药力一直从三人骨髓筋膜、五脏六腑中涌出,引动浑身精元旺盛倍许,而青城道书中《归元密藏》最是擅长以精元反哺法力真气,借此突破境关,因此三人就是想靠着《归元密藏》里记载的秘法尝试破关。另一者,长泽古墓一行虽然凶险不断,但却是难得的历练,所得收获何止道书、赤明果那些有形之物?各种体会如能有所得一二,降服二魄自然不在话下。
长话短书,三人一番闭关,虽然因为陌生还是出了些小状况,但所幸都有惊无险,顺利破关,甚至之后打坐内视时,还觉得自己留有余力。若不是道家修行讲究四平八稳,忌讳急功近利,说不定三人就要试着再降一魄了。忍着这种冲动,三人走出房门,此时天色已经将晚,索性结伴出去吃晚餐。
夏日傍晚的凉风颇为宜人,三人又是人逢喜事,自然是走路都轻快带风。楚一行大手一挥,决定找家馆子大吃大喝一番犒劳自己,另外两个马仔自然大拍马屁。这次三人自然换个馆子,吃起东西来也有所收敛,说来也是多亏一番突破,让得赤明果的药力消化大半,三人的食欲才能收束得住,坐在外边摆上几盘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边吃边聊,三人的话题自然转到修为增长后本事高了多少。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之前三人从长泽古墓藏经殿内复印出的道书,虽然三人只是紧赶慢赶挑着收录,可也着实找到太多,排除部分艰涩难懂,部分只靠图片难以参悟,以及部分是在不合三人路数的,还是有许多秘法甚至完整的修行功法值得他们参考。
就以之前秦越找到的一块兽皮为例,其中对人体血气的鼓荡激迫的技巧让秦越如获至宝,根本不管这种办法多么原始粗暴,一有空余时间就在自己身上尝试。其结果就是李唯时常看到秦越在房间里走着走着忽然头歪嘴斜,左脚向前蹬的时候右脚向后踹,然后一个大马叉别在客厅里动弹不得。不过话虽如此,其他两人也没去制止秦越,青城派的几个修行功法来说都是乐于尝试的性子,李唯他自己作死的程度也不亚于秦越,哪有脸让秦越稳妥点?
总之修为增长和新学到的秘法都让几人对自己自信许多,就连楚一行面色都好转不少,要知道这家伙自长泽古墓里被郑无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在意得很,这会虽然还没赶上这些最前列的年轻高手,但好歹已经进步不少。
三人吃着饭吹着牛期间,一个挎着个背搭包的中年女人正在街上揽着算命生意,今天毕竟是周末,有不少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家长正好出来散步,靠着家长的担忧心态倒也生意不错。
秦越开玩笑说:“半仙,要说你也懂先天神算,你要去干这活肯定比那女的赚钱得多!”
楚一行今天心情倒是格外好,竟然没理会秦越的揶揄,反而点头道:“我现在修为还浅了点,等多降几魄真可能变成个神算子。”
秦越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到时候你可就真是楚半仙了!”
楚一行又瞧见那妇女掏出个黄符,一副叮嘱的模样交给一位学生母亲,又从对方手里收过一百元,在对方千恩万谢里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转身去找其他客人了。楚一行扭头看着还在吃菜的李唯说道:“李唯,你看人一张假符都能骗人花一百去买,你这有真道行的道家正符要也拿去卖,得赚多少?”
李唯一口饭喷出来:“我要拿着道家正符去卖钱,别说钱能不能赚到,天上的神仙先得一道雷劈死我。不过你还别说,我这几天重新结合金成子前辈教我的心得重新参研《诸符杂论注》,一手符法现在已经颇有心得,绝对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就拿之前我给高志强施符来说吧,那张守阳符怎样?一符下去立刻就让高志强神色好转,受到惊扰的心神也马上恢……”李唯说道这里忽然大惊失色,拍案而起大喊道:“不对!”
楚一行和秦越见李唯脸色大变,奇怪道:“哪里不对。那天我们也在,高志强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没什么问题啊?”
李唯眉头皱成一团,双手握拳念道:“不对,不对,不对!高志强之所以昏迷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阴鬼冲阳导致的,他那具肉身不止他一个,还有他父亲高义的魂魄附在身上。我之前施符的时候可以把守阳符的符力都压到高志强的肉身里了,高义一个游魂野鬼最怕那种纯阳刚正的法力才对,怎么会没半点反应?”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才知道哪里不对。李唯自医院回来后自然有把高志强父子的事详细说过,只是毕竟两人没有亲身经历没有深刻印象,高志强情况好转后三人放心之余也放松了警惕,此时李唯一提到其中不对才反应过来,确实奇怪得很。
李唯那张守阳符可是正宗的道家正符,司掌的范畴也是守正驱邪,按理高义这种游魂就算不被驱逐出高志强的肉身,也应该有强烈反应才对,可是当天却一点异常都没有,这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三人哪有心思继续吃饭,急忙结账后就打车急往医院跑。
却说市医院这边,高志强此前苏醒过几次,但意识还没完全复原,几次在护士的帮助下吃过饭后就一直在睡,医院那边也刚刚联系上高志强的母亲,只是要等到晚些时候才会到。这个病房被护士巡查过后,就已安静下来,左近两个床位空着正好没人住,显得整个病房有些空旷。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冒出,正是周琦楷!
周琦楷见高志强正在平静地睡着的高志强,不知为何冷笑一声,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槐木,闭目默念魔咒,只见一道淡淡的黑光冒出涌向高志强,却被一道淡淡的金光挡住。周琦楷眉头一皱,上前一番查找,才从高志强前胸找出一道守阳符,这如同儿戏般用草稿纸书写的丑陋符纸天下别无二家,惹得周琦楷怒火中烧,一把捏碎脆弱的符纸,也不再慢条斯理地施法,直接将槐木法器对准高志强的口鼻眼窍一引,就像拉面条一样将两个魂魄从高志强肉身中拖拽出来。
魂魄一得手,周琦楷才转怒为喜,淡淡微笑着收起槐木法器,扭身刚要出门,就见李唯三人破门而入。三人刚刚到达医院,恰好看到两个魂魄被拉走的最后一幕,哪还不知道是谁在捣鬼,愤怒地冲向周琦楷就要动手。
周琦楷已经得手自然没心情动手,转身跑向病房的窗户,丝毫不管三楼的高度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面跑了。李唯三人跑到窗户旁边,看到这医院背面正好是一处民居角落,左右都没人影,也二话不说依法而行,也一跃而下继续追赶。其中秦越毕竟精元旺盛,脚步急赶之下越追越近,眼看就要拦住周琦楷,那饿鬼道传人竟然丝毫不慌,见天色已晚终于昏暗,再看四周偏近郊野四处无人,云起阴寒小地狱的秘法就脚上生风,又马上拉开不少距离。
秦越大怒,哪还管什么危险不危险,鼓动心中旺火带动浑身精元躁动,一身肌肉膨胀些许,脚步几条大筋勃然如龙,龙行虎跃般大步急赶,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周琦楷,抬手就是一掌拿向周琦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