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明媚，幽静的林间跑道上落下点点的斑驳，混着泥土气息的凉风袭来，带走丝丝的倦意。
林凡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出门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分别缠着绷带，是昨晚弹奏乐器过火造成的。他是由客宅后门出来的，没与孔家人打招呼，孔家别墅太大了，绕着小道跑了一刻钟才看到外面的大路，喧嚣的大街给林凡一种回到凡尘的感觉。
林凡找了家早点铺子，吃了两碗豆腐脑，一屉小笼包，才感觉舒服多了。
人果然就是凡种一枚，离不开吃喝拉撒，回头看林中的孔家别墅，再看看眼前的凡俗街道，林凡感觉自己喜欢眼前的一切更多一些，要是两个月前，音乐才子的高傲与贵气，让他选择哪一种生活，他一定会选择那贵气逼人、凡人难进的孔家别墅。
现在6点半，可以先去一趟医院，林凡想去一趟看看需要花多少时间，要是时间充裕，他就不让母亲转到附近的苏城医院，内心的抵触，让他感觉离孔家越远越好。
还好，大清早不堵车，7点不到12路公交车到达人民医院站，林凡在医院呆了一小时后去上班了。
店门还是虚掩着的，林凡在前台待了一会儿，看到张文曲带着个气质不错的女人来找孔瑶，跟彭慧打听才知道是张文曲的同校留学同学，也是个调乐师，心道是同道中人，一会儿孔瑶可能会带过来与自己打招呼，林凡的情绪还没从昨晚发生的事情中走出来，想着最好少与孔瑶碰面为好，于是，他走出展销厅想在大厦里随便转转，进入电梯，看到电梯内有顶楼咖啡屋的广告，于是随手按下咖啡屋的楼号。
嘟嘟！林凡进入咖啡屋，刚刚坐下，电话响了，看是谭姐打来的，才想起昨晚忘了去国豪大酒店赶场，连忙接通电话，带着歉意率先开口：“对不起，谭姐，我爽约了。”
“怎么？出事了？”对面传来成熟女人的声音，林凡感受到一丝的关怀。
“小麻烦，我自己能应付...谭姐，我找到正式的工作了，白天上班，晚上得去苏城大学那边参加乐团排练。所以...”
国豪大酒店的场子是小姑介绍的活儿，林凡至今不知道谭姐的全名叫啥？问过，对方回一句：“等你长大成人了姐姐就告诉你。”
“不来了？我知道了。”嘟嘟嘟！那头的电话挂了。
林凡拿着手机，脸上有歉意、有无奈。
咖啡屋很独特，半圆形的，座位靠着可光景的玻璃窗，靠墙壁的部分是电梯与咖啡吧台，林凡要了杯法式咖啡，俯视窗外苏城的美景，想着烦心事。
...
“瑶瑶，你知道吗？在国外的3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瑶瑶？林凡闻声抬头，看到张文曲与孔瑶俩就坐在前面，张文曲正对着林凡，环形咖啡厅，这个角度是能看到对方的，张文曲当他是空气，压根儿没入他的法眼，更不用说打招呼了。此时俩人正你侬我侬的，张文曲伸手抓住孔瑶的手，孔瑶的脸都红到耳根了，只是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脸是不是也红透了，林凡莫名地心中怒意腾得升起，起身走过去。
“孔总早，见客户呢？”林凡没看张文曲，走到孔瑶身边就坐下了，转头盯着美艳绝伦的脸蛋，此刻早已红得令人心醉，也难怪张文曲采取这样的攻势，刚刚回国两天，基本都泡在店里了。
“林凡...你怎么在这？”看到林凡，孔瑶像受惊的兔子，刷地收回被握着的手，眼神带着惊慌。
“孔总别忘了昨晚答应的事。”林凡的脸色阴郁，沉声道。
“我们只是来这里喝杯咖啡。”孔瑶目光躲闪，解释道。
“哦？手拉手喝咖啡...”林凡盯着慌张的孔瑶，“孔总，你的钱还真不好拿！两年而已，你就这儿着急？”
见孔瑶没回话，张文曲却绷不住了，正要起身拉走这个突然冒出来、又说了些莫名其妙话语的瘪三，林凡转头看了他一眼，驭气低喝了声“坐下！”
坐下...坐下...坐下...两个字入脑，震地张文曲的脑袋嗡嗡响，下意识地，张文曲应声坐下。
林凡脸色平静，转头对着孔瑶，慎重道：“孔瑶，我才21岁，那张证件还没重要到让我用后半生的悔恨去赌！两年而已，你等等吧。”
“林凡...我...”听到这么沉重的话语，孔瑶心慌更甚，感觉这里活脱脱就是个抓奸现场，她连忙拉住林凡的手臂，摇头语无伦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你...”
林凡盯着她，她摇着头刚想开口继续解释清楚，却见林凡掰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林凡，你站住，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撒野？”刚刚最好的表白机会被这混蛋搞砸了，对方的一句“坐下”，他张文曲就乖乖照做，现在，他杀人的冲动都有了。而且还当着他的面与孔瑶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语，令他感觉到孔瑶与林凡之间有秘密瞒着他，于是醋意、怒意涌出，起身冲着林凡的背影咆哮。
林凡顿了顿，没理会身后的咆哮，续而走进正敞着门的电梯。
...
林凡回到店里，见马东明在前台与彭慧以及那个早上看到的新来调音师谈事，调节好心情，上前打招呼。
”马总，彭慧，聊啥呢？“
“林凡，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调音师--徐静，你的同行。”马东明笑着向林凡介绍新来的调乐师。
徐静，人如其名，长得很文静，波浪卷秀发下瀑至肩，微湾的细眉，秀气的脸庞，没有孔瑶的靓丽，少了彭慧的可爱，也没有徐燕令人艳羡的身材，更不是姚小美的娇小可人，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文静，第二印象是耐看。
“你好，我叫林凡，跟你一样，我也是个调乐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徐静给林凡的印象很好，看到对方手指端的结疤，猜测对方应该在民族乐器方面下过苦工。
“林凡你好，我是徐静。”声音很清脆，也很简短，似乎不太爱说话。
“林凡在啊，昨天的事谢谢你了。”王强由身后窜出来，拍拍林凡的肩膀，笑呵呵跟林凡道谢，昨天小提琴买卖眼看就要黄了，多亏了林凡出手。
“王哥客气了，我的职责所在。”
几人在台前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去忙了，林凡见徐静主动去民族乐器区忙活，他就向西洋乐器区去。
店里的生意很火爆，到下午快关店了，展销厅里还有人在转悠，众人一脸疲惫，心里却开心得很，因为每一份买卖都有提成红利的，导购员四人忙不过来，林凡、彭慧、还有今天刚刚入职的徐静也不时客串代购的职位，众人开开心心等着下班，彭慧提议晚上一起聚会，林凡却郁闷自己不能去，他要去苏城大学的音乐院系，答应了韩教授今天开始参与苏城大学的50周年庆典民族音乐会排练。
回国两个月，难得有了几个朋友，也想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只是有约在先，林凡告别众人，独自一人离开公司。
坐公交车到苏城大学南门时接到韩教授的电话，让他直接来大礼堂。
到达大礼堂时，见礼堂里围观的人很多，都快把上舞台的路给堵了，远远，就能看到舞台上，一班音乐人在忙着试乐器，林凡费老劲才蹬上舞台，韩教授已冲他而来，笑着道：“小凡来啦，等你呢。”
“韩教授，我来了。”林凡这次没说出那个【副】字，那是马东明跟他提的社交用语注意事项，副职，一般人都喜欢别人口头上给他转正。
韩教授指了指正在试乐器的众人，示意环境太吵，拉着林凡往台边走。
“小凡，你看看台上的乐器，选你专长的乐器，我来安排。”俩人来到舞台边缘，韩教授就直接了当道。
林凡很适应或者说习惯韩教授的直言直语，这就是音乐世界的简单交流，韩教授说完，林凡点头表示没意见，于是转头看正忙着的众人。
人员构成很杂，有退休的老人、在职教师、还有在校生，40多人，个个年龄段的都有，在校生竟然超过两位数了，怪不得韩教授着急拉自己进来，勉强组成一个大型音乐团，只是这人员层次确实够呛。
民族乐团又称“民族管弦乐团”。大型民族管弦乐团一般在40－100人间，华夏民间常见的乐队有：
①以打乐为主，丝竹为辅的“锣鼓”乐队；
②以打乐、管乐为主，辅以弦乐的“鼓吹”或“吹打”乐队；
③有以管乐为主，辅以弦乐、打击乐的“吹歌”乐队；
④以丝竹为主，打乐少用的“丝竹”乐队。
林凡不知道该怎么选，于是问道：“韩教授，哪些人是不可或缺的？”
林凡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意现在的乐团里，哪些人是中流砥柱，别因为自己来了，就将原来的结构给打乱了，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即便林凡再有信心自己就能配合所有位置，但是，时间不等人，就剩下两个月时间，这时候换台柱是大忌。
韩教授差异，没想到林凡竟然能注意到乐团的现状，不由对林凡高看了几分，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
“在场的年轻人都算是我的学生，你可以自由选择你最擅长的乐器。”
林凡皱眉，替换位置，可不是小事，即便是老师，当学生的也是有尊严的，老师要替换学生，就是否定学生之前的一切努力，对学生来说，这是最最可怕的打击。
大型民族乐团分为4个声部组：
吹管乐声部（梆笛、曲笛、新笛、高音笙、中音笙、低音笙、高音唢呐、中音唢呐、次中音唢呐、低音唢呐、管、中音管）
弹拨乐声部（柳琴、扬琴、琵琶、中阮、大阮、三弦、筝)
打击乐声部（定音鼓、排鼓、云锣及各类锣鼓镲等）
拉弦乐声部（高胡、二胡、中胡、大提琴、低音提琴）
那群年轻人，十一个人在弦乐部，其中四人在二胡组，三人高胡，三人中胡，还有一个瘦小的女生躲在大提琴后，都快看不到人了；还剩两人，一鼓手，最后那个是林凡认识的年轻琵琶手姚小美。
林凡已看出乐团的几个支柱，二胡是一个老爷爷，琵琶就一人，是姚小美，中间的扬琴是个保养很好的女老师，曲笛（梆笛）位没人，不知道是不是乐团缺人。
林凡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韩教授，曲笛位怎么没人？”
“哎，我也在发愁呢，本来由院系的周教授担任，可是，周教授住院了，估计赶不上这次庆典了。”韩傲沮丧道。
管弦乐团，管部少了曲笛，还真是大事。林凡脑中闪现自己少年时的曲笛（北方叫梆笛）所学。
林家老太爷的大院里，一个高瘦的老爷爷身影在脑中浮现，老爷爷是林老太爷的战友，是中央民族乐团的梆笛砥柱，据说是当年军中吹冲锋号角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听到那瘦弱的身体吹出的高亢、嘹亮的笛声，孩童的他那时候就爱上了那令他振奋不已的高亢笛声，学习时，因为人小，总是因气不够长导致中途断音，老爷子就教了他一种呼吸法门。
为了学会这门古怪的呼吸法门，小林凡受尽苦头，整整三个月，被老爷子逼着天天做呼吸训练，早晨一公里走路，练习慢速呼吸法，两公里匀速跑，练习恒速呼吸法，三公里障碍跑，练习不平衡中的变速呼吸法。
三长一短，三长两短，再到三长三短，对应走、跑、跳跃，训练简直苦不堪言，刚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常常因为呼吸困难导致不适、呕吐等症状，甚至出现窒息晕倒现象，林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老爷爷只要推拿一段一会儿，体内就会有一条气团小蛇游遍全身，暖暖的，很快他就能醒来。
因为这事，林老太爷与那个老爷爷经常对骂，俩人也大打出手过，甚至他俩各自的保卫队都对峙过，可是，最后林老太爷总是败下阵来，林凡哭着、嚷着，可还是得乖乖跟老爷爷训练呼吸法、学习吹笛子、唢呐等管状乐器，甚至一些现在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管乐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