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事啊!”
想想十代冥王的脸色,上仙和判官们唯有爬上往生梯、奋起直追。只是冬瓜圆鼓鼓,脚程快,在往生梯上加速运动,先一步到了人间,正掉进眼前奔流的一条河里。
水越往下走,越细了。到底,淡淡褐色的河水夹杂着浮冰,哗啦哗啦的流向远方。在水浅处却卡着一个脸朝下的小孩,他的手脚都泡白了,早已经没了气息。冬瓜“啪”一声擂在孩子没在水里的头上。冬瓜、连同里面灌进去的“仙”蛋都裂开了,随着水流,包被了溺水的孩子。
这样又过了几天。
“湘儿,湘儿---”
远远的传来男人女人的呼叫声。
“大嫂,您先歇歇,都找了几天了。”一个男人先开口安慰。
“是啊,大嫂,侄儿自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情的。”又有一个女子帮腔。但是他们拉扯着的女人,不顾蓬头散发,细条身子上只穿着件孺衫,跑掉了一只鞋,露出冻红了的脚趾,就是不住口:“湘儿,湘儿,你在哪里啊?”
忽然,她像噎住了一样,喘不动气,接着一阵猛跑,趟进河里。其余跟着的男男女女都傻了眼。
“儿啊!儿啊!”
女人把孩子捞了起来,一下抱住了胸口上。冬瓜和仙蛋也被撩了过去,暖暖的贴住了女人的心脏。她的心脏砰砰的跳着,好像燃烧的火苗一样,把冬瓜和仙蛋都烤暖和了。生命像泉水一样从水中,流入了孩子的身体里。
已经死了几天的孩子,在女人的怀里动了一下。女人似乎一下呆住了,她的两只手在孩子的背上僵直着。岸上的男男女女赶紧跳下河,帮女人一起把孩子拖回岸上。
等孩子醒过来,他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了。羊毛毯子下面是结实的木榻子,帐子里一股暖烘烘的炭火味道。到处都是一股冒着热气的暖色。孩子刚想闭上眼睛,就听见一个男人说:“大嫂,您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阖眼了,现在侄儿已经平安回来了,您就歇歇吧?”
“就是,大嫂,我们在这里守着,保准侄儿---”
但是,女人就是不接茬。她忽然听见帐子里有响动,就急忙过来,小心揭开帐子,查看孩子的动向。
孩子愣愣的望着女人,她一脸的疲惫,却神采奕奕。两只细长的眼睛上,挑着一对吊梢眉。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美女,但是现在看就是一只母老虎。孩子对她当然没有印象,因为,这个孩子的肚子里,有的是太宗的冬瓜和跟冬瓜混在一起的仙蛋。这俩伙计现在是鸠占鹊巢了。
“儿啊,你不急着起来念书。好好歇歇,娘叫你爹明天就给你去买匹好马回来。”女人摸唦着孩子的小脸,喜得都快哭出来了。然后,她扭头对帐外的男女说:“行了,湘儿也平安了。你们也几天不着家了,都回去吧。”
男人女人想伸头看看这帐子里的活宝,就被活宝的娘给撵了出去。等人都走干净了,活宝娘也小声出去,轻轻的把门带上了。孩子听见女人吩咐外面:“你俩好生看着少爷。他若是有个好歹,我就把你们全家都发卖了。”
果然,这是一头母老虎。
成了少爷的冬瓜在榻子上瞪大了眼睛,还是睡不着。成为人是很新鲜的,他还不会说人话,所以他竖着耳朵去听一切他能听见的声音。唯有床下似乎有点声音,他于是把羊毛毯子团了团塞进被子里,自己爬到了榻子下面。
“切,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原来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奴几儿。”外面值班的女佣人自然不满意,小声向同伴抱怨。
“唉,湘儿少爷是高太爷的独子,所以自然是姨奶奶的命根子。”
“所以她就这么轻狂?我看见找到少爷时,高太爷远房弟弟高全儿的脸都白了。”
“真的么?”
“他和老婆为什么这么殷勤?还管个小妾叫‘大嫂’?不就是盼着高太爷无后,家产可以落到他们手里吗?”
“这么说,少爷丢了这事,还有蹊跷?”
“就你笨!自然了。为何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高太爷身体欠佳的时候,就出这样的事情?再说,少爷从小体弱,又不是那能玩耍的,如何在离家几里的河里找着了呢?”
“就是啊!我初初看见,还以为少爷死了呢!竟然还活着!”
“高全儿夫妇这下傻了眼。不过,倒是叫那小娘得了便宜!少爷活着,她将来不就是正经主母了吗?!瞧她喜得,神气的!唉,我心里这气不顺!”
两个人小声聊了好一会。
只是到了后半夜,上夜的呱呱聊天组终于受不了了,开始一阵阵的打哈欠。然后“咚”一声,一个人似乎睏倒在地上。又一会,另外一个人也没了哈赤声。接着,一阵非常轻微的脚步近前,推开了冬瓜睡房的门。这是一对男女。男人手里似乎摸着条绳子,发出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刚才看清楚了吗?”
“嘘,别把外面的俩吵醒了。我约莫看着是他家的孩子---”
“邪了!他都死了几天了,怎么可能还魂?”
“大半夜的,你别吓唬人。”
“我听大杆子说,他是下了狠手,把他直接摁在河里的。那还能有假?”
说着两个人就要掀开帐子。就在这时,似乎又有声音,狗男女赶紧从帐子后面的窗户里摸了出去。
“唉吆!”男人好像撞了一下,不小心叫出声,就叫同来的女人捂住了嘴,俩人好像两只耗子一样,一溜小跑,没了影子。
等声音都停了,冬瓜才要爬出来,就才从榻子下面看见了两只女人的脚,出现在没关上的门口。从映进来的影子看,这是个细条身材的女人。她走到榻子前,轻轻揭起一点点帐子,似乎是打量里面的光景。紧接着,她就闪电一般,一把把一个软枕头堵在了被子的最上头。
冬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看着女人的脚踝,因为使劲,筋都爆了出来。
“哈----哈---哈”她似乎隔着帐子,非常用力按着。冬瓜一动不敢动。
等女人捂了好一会,她才直起身,仓皇的逃出屋子。一开门,月亮打下光来,照的门口好像放了灯一般。冬瓜冒出半个头,看见了女人的脸,居然就是那个少爷的娘,也就是仆役们说的高家姨奶奶。她虽然已经琯起了头发,但是吊梢眉却好像两边银刀。
在人间初来乍到的冬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