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刚刚入秋的华夏大地显得分外凉爽,东方的暖阳还未完全从地平线上挣脱出来,仅仅散发出道道慵懒的阳光,仿佛在告诉这片大地上辛劳的人们: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王大全,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由于常年在工地上打零工,收入微薄,因此只能租住在这片远离市区的城中村之中,苟且度日。
工地的活计相当的辛苦,每天天蒙蒙亮就要起床,直到深夜才能完成一天的劳作,拿到这位属于他的微薄薪水。当天结算工资的唯一好处便是,他至少每天都能见到钱,这样好歹让他避免了随时断粮的尴尬,只是这么一来,一月到头,却是存不了什么余钱。
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的王大全身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背心,脚上登着几乎快要断开的拖鞋,嘴里哼着莫名的小曲,一手拿着破旧的搪瓷缸伸到生满铁锈的水龙头处接水,一手娴熟地推开那扇一尺见方的窗户,好让憋了一夜令人作呕的骚臭味稍稍散去一些。
随着窗户的打开,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让他还有些癔症的精神为之一振,王大全舒爽地伸了个懒腰,端起接满自来水的搪瓷缸送到嘴边,豪迈地吸了一口,准备将沤了一夜散发着阵阵烟酒味的口腔清理一下,没想到,透过打开的窗户,眼角的余光看到的一副画面,让他刚刚含在嘴里的自来水一口全部喷了出去。
“咳咳!”也许是过于震惊,导致气管里呛进了一些清水,王大全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瞬间憋得通红,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窗外,用尽力气憋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嘶吼:“林逸你个小王八蛋,活得不耐烦了?”
离王大全租住的小屋窗户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斜靠在窄小的阳台护栏外面,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仅仅靠着一支踩在阳台外面不到一尺见方台阶上的脚,以及挂在栏杆上的一只瘦弱的手臂,才堪堪让他不至于从这离地面十五六米的五楼上摔下去,悬空的另一只手臂末端,一直燃烧到一半的香烟被两只纤细的手指轻轻夹住。
“嗨!王大叔,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危险的行为给王大全弱小的心灵带来多大的伤害,这个叫林逸的小子扭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银牙,朝着气急败坏的王大全挥了挥手,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早你妹啊!你小子能不能靠点谱,大清早没事做,挂在这外面作死啊!赶紧给我滚回去。”王大全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看着对面那小子面色轻松的模样并不像是想不开寻短见,心中稍定的同时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
“知道了,大叔!赶紧忙你的去吧,工地要开工了呦!”林逸丝毫不以为意,揉了揉脑袋上的乱发随意地提醒道。
“靠!”林逸的话让王大全面色一变,慌忙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果然,这一会就过去了十多分钟,习惯了卡点上班的他,如果不抓紧时间,一旦迟到,按照工地上的规定,是要扣除五十块钱的,这五十块钱已经是他一天工钱的二分之一,他实在是扣不起。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怎么就跟你做了邻居呢?这一天天的,尽是一些破事儿!”王大全嘴里骂骂咧咧,胡乱地洗漱了两下,便慌里慌张地摔门而出。
杂乱地下楼声渐渐远去,挂在林逸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扭过头看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他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他妈还真想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
话说的硬气,但是身体却相当的诚实,五楼的高度之下,街上行走的行人已经变得相当渺小,刚刚还仿佛看破世事的林逸,几秒种后便哆哆嗦嗦地从阳台外面翻了回去,脚尖刚刚落地,便两腿一软坐倒在阳台的地上,他忘记自己有恐高症了。
无奈地苦笑两声,面露尴尬地他掏出手机,再一次确认短信发来的数字没有出错。
“尊敬的信用卡用户您本次消费:5895元,当前可用余额105元整。”
“这果然不是在做梦!”再一次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之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最后的希望化为了泡影。
难道正是这刷爆的信用卡,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年意欲轻生?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林逸手上这张信用卡满打满算也就不过15000的额度,就算刷爆也不至于让他万念俱灰的这个程度。
事实上正是如此,就在半小时之前,除了这个刷卡记录之外,还有三件事情让他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有勇气的一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早上六点,林逸的母上突然来电,言简意赅地告知:她带着她大舅家的哥哥家的二婶家的妹妹介绍给她儿子的姑娘刚刚落地,一小时之后便会抵达他的府上,让他做好接驾准备。光听着错综复杂到乱套的关系,林逸就一脑袋两个大,更别说当初为了让母上安心,他将自己的狗窝夸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差说自己住在皇宫里头了。这下可倒好,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逸实在无法想象半小时之后,面对这仅仅一室一厅,杂物遍地的狗窝,他是否能够在母上的雷霆震怒之下幸存。
第二件事情,跟刷爆的信用卡倒是有些关系。昨天他炒了公司的鱿鱼,当着全公司上上下下所有同事的面,将手中的文件摔在了自己顶头上司的脸上,将这几年压抑在心中的闷气全部发泄了出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到达了人生的巅峰。心情舒畅之下,他选择了去街头那家最繁华最热闹的酒吧,奖励一下自己,推杯换盏之间,信用卡就是这么刷出去的。当然,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失业了!
最后一件事情,也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事情,此时此刻,就在他这不足五十平的小房子力,在他乱如猪窝的单人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女孩儿?这也是他为什么把自己挂在阳台边上最主要的原因,他想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好好想想,这姑娘到底打哪儿来的。然而,到目前为止,大脑中关于这姑娘的一切信息都是空白,仿佛她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