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似得跑出舅舅家的秦霜,来到了大街之上。昨日他已经想好了,他准备南下,按照叶无修的指引,去找寻属于他的机缘。他渴求力量,渴求大难临身之时,自身有反抗以及改变的力量。
他其实并不是非常恨白岱村的那些村民,虽然父母因此而亡,但他深知,在这人命如草芥得世道,人性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
放眼整个临津渡,不算住宅胡同,正经的街道只有两条,一纵一横,呈“丁”字形,紧靠着河岸边。横街上主要是牙行、仓储、转运,还有两个货船码头,纵街上才有一些酒肆、商铺。
秦霜站在那条纵街之上,看着往来的行人。比起往日的繁盛,如今临津渡纵横街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且大都面带菜色,行事匆匆。街道两旁的面摊、茶摊,如今也不见踪迹了,只有那家有大背景的酒楼还在营业,但从外面看起来,他也没什么生意。
秦霜他在思考他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如何渡河!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那只兔子,和一身粗麻绪棉的棉衣,其余的一文不值。就连这只兔子,他也要时刻提防着被人惦记。
他有三个想法,第一个,他知道码头上有一膄属于他舅舅的货船,主要运送南来的茶叶。船老大是他外公时期的老人了,应该还认得他,只不过那艘船一年到头都在水上忙碌,能不能碰上就得全凭运气了。
第二个,就是把兔子卖了,换点银钱,然后雇船过河。但是能卖给谁呢?吆喝不行,指定被抢。当铺又价贱,在这年月,食物的价值远超银钱。
第三个就是游过去了,但不能在这里,临津渡是两河交汇之地,此去往东的河面都过于宽阔了,凭他的体力是游不到对岸的,只能往回走,村子南面那一段的宽度正合适,而且河里的鱼妖刚被叶无修除掉,也安心了许多。
一番权衡后,秦霜选择第一与第三点。先到码头探寻一下,若是船在,那万事好说,若是没在,就只能回到上游,自己游过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秦霜觉得先得把这只兔子给处理了。一名瘦弱少年,挂着一只兔子招摇过市,对于饥民来说,无异于打着幌子过闹市。
秦霜在镇外寻到一处僻静树林,仔细确认了一遍左右无人,才进入林中。
在一处先对空旷之地,先将兔子剥皮洗净,把兔皮好生收藏起来,天气渐冷,御寒之物当然多多益善。再用泥土将兔肉裹了一遍,用地火熏烤,不敢直接架肉而烤,若是有香味传出就不妙了。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秦霜才将兔子处理完毕。烤出来的兔肉裹着泥,黑乎乎的,相信谁也看不出这一团黑焦物竟是吃食。秦霜将它分成若干小块,藏在身上的各个位置,打算实在饿急,才会拿出一小块来吃,这样凭着这些肉应该可以坚持许多天。
收拾停当,灭了明火,秦霜来到镇上的横街。经过来回几趟仔细得确认,非常不巧的是,河岸上并未停靠打着舅舅家商号旗帆的船只。说不上失望,因为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看来也只能游过去了,秦霜心想。
逆流而上,秦霜再次来到前日村里祭祀的位置。之前摆的供桌和那只被劈得焦黑的鱼妖,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还能看到一些雷劈的痕迹,也不知道村民们是如何处理那团焦黑的物事?想想竟然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这一路回返,走到这个位置,秦霜才觉得目测这个宽度自己可以游过去。时值深秋,眼看日渐西斜,秦霜觉得自己要麻利一些了
拿起一块他在半道上捡的木板,将它浮在水面之上,把脱下的衣服和行囊放在木板上,秦霜推着它,慢慢往河对岸游去。
……
大胤朝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胤,子孙相承续也(注1)。胤朝的开国皇帝取这个国号,便是希望国祚永存。
它占据了大陆上最辽阔最丰沃的土地,将一切之敌赶至四荒,西戎、北狄、南蛮、东夷,无一不对他虎视眈眈,年年滋扰,大小战事不断。常年的战事,铸就了大胤朝最强的四个边防集团军,开国至今二百余年,寸土未失。
加上东北方半岛上的月轮国,以及西南林海的大理国,便组成了这片大陆的格局。至于这片大陆的名字……其实它并没有名字,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们认为它就是全部的世界。
大胤朝中部有一条横亘东西的大河,名叫“江”。它发源于西部天山,一路奔流向东,汇入东海。将整个大胤朝分为南北两部,两边的风俗、气候等都甚是不同。
这条江河的中部,也是大胤朝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江城,它地处江河南岸,依靠着南北通运,发展成如今繁华的城邑。
江城也是楚王的封地。楚王赵元,先帝的小儿子,当今皇帝的小叔叔,是有名的贤王,深得先帝的喜爱,以及如今皇帝的信重。
赵欢是楚王的独子,今年刚年满十六,调皮好玩,却不为恶。所以一向宠爱这个独子的楚王,也是听之任之。
今日还在房中思考去哪玩的小世子,听得下人来报,说是王爷召见,他扁了扁嘴,并不是很乐意,却又不敢违背父命,只得驱身前往。
刚到父亲书房门外,听到里面传来母亲的说话声,他放轻脚步,趴在门上,侧耳倾听,想听听看今天父王找他何事。
“王爷!欢儿如今才刚满十六,给他纳侧妃会不会太早?”也许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没长大的。
“十六已经不小了,本王如他这般大时已经开衙就藩了,而且只是侧妃并无大碍。”王爷的声音中正平和,有一种能让人愿意倾听的魔力。
“到了就进来吧!窃墙偷听成何体统。”王爷突然大声说道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
赵欢闻言讷讷低头,走进了书房。
“孩儿拜见父王!拜见母妃!”
……
注1:来自《说文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