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70%非虚构的文字,发生在公元2005年。大家想知道下文的话请去阅读我的《奔四进行时》,十三十四十五章。
那天是父亲节,在月经延期十来天后的某个周日,他们一起去了某医院,他们第一次看了妇科门诊。在化验窗口,她把那一试杯小便和化验单子小心翼翼地交给检验医生的时候,他们的心一起提到了嗓子眼,“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不要中,不要中,千万不要中啊!”他们就这样祷告着。
几分钟后,检验医生喊着她的名字,神情麻木地把报告从窗口递出来。她上前抖抖霍霍地接过报告那张“判决书”,简简单单两个字:“阳性”,这两个字如五雷轰顶。她两眼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开始站不稳。男生上前扶住她,学了两年医,他已经从她的神情中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然后,又去做了进一步的检查,这是她第一次接受妇科检查。确诊了是宫内早孕,一切正常,预产期是明年新春。
医生倒很负责,看着愁眉不展的女生,把男生也一起叫进诊室,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啊!你们这是头胎,不要太草率地放弃一条生命啊!流产的话必须慎重啊!如果确定不要,就不要拖得太久”。
他们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吃了紧急避孕药,虽然服药后发生了呕吐,想着也不会那么巧。还就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就是不偏不倚撞到那个小概率。哎……这这这,这tmd什么运气啊!
这天不偏不倚就是六月份的第三个周日,就是西方的“父亲节”啊!这天上午男生和父母刚通过电话,祝愿自己父亲“节日快乐,儿子爱你”。父亲说:你居然知道今天是父亲节?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呀!谢谢儿子啊!父母只记得7月1日是你20周岁的生日了,父母想念你啊!儿子放假后记得早点回来啊!我们一起过20岁生日啊!听得出父母亲挺开心的。
中午他和女生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问女生:“今天是父亲节,有没有问候过自己父亲呢?”
女生愁眉苦脸地说:“问候你个头啊!月经已经延后了十多天了,不会你自己也要做父亲了吧!”看着女生紧锁着眉头,对眼前丰盛的午餐一脸茫然,男生心中也有不祥的预感。他们终于决定去医院看一下妇科门诊,然后一纸“判决书”如晴天霹雳:今天是父亲节,真的没有搞错,也没人和你开玩笑,你小子就是要做父亲了。
不可思议吧!你以为月经刚干净后是安全期受孕概率很小,这概率跟中福利彩票似?那是你想当然吧!就是中了,你服气吗?
荒诞吧!上午打电话祝愿自己父亲“父亲节日快乐”,和父亲家长里短。下午他的孩子也来问候他了:今天是父亲节,我的父亲,我已经准备好在明年新春佳节降临人世了,你准备好做父亲了吗?原来真的,“生活远比小说要精彩”。
他们来到附近的某个公园,躲在树林里,女生泣不成声,完全没了主意。倒是男生还算冷静,“我真的犯了大错了,但是哭不解决问题呀!这不是世界末日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得好好想办法怎么应对吧!”他说。
“那么你说怎么办?”她说。
“马上就放暑假了,我们老师同学都不要说吧!你并没什么妊娠反应,现在还不会显身子,所以没人会知道的。一考完试,你马上和我一起回松江做手术吧!就住在我家里吧!手术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说。
“不好,不好,不好”,女生拼命地摇头,“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的父母呢?他们嫌弃我怎么办?我也不想让陌生的长辈照顾我,我也从来没去过松江”,她说。
“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我能跟你回崇明吗?你父母会不会直接就把我扫地出门了?这个混账小子胆敢非礼我们女儿,还怀上了孩子?靠!老子这就狠狠地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说。
“那还能怎么样吗?术后必须好好休养半个月啊!”她抽泣着。
“好吧!好吧!我犯错了,我们一起去面对你的父母吧!我和你一起回去负荆请罪吧!挨打挨骂我也认了,”他痛定思痛。
他第一次和自己一起回崇明那天是6月29日,马上就是他二十周岁生日,多年来每年考完试放暑假第一天就是他的生日。这是一个非常轻松愉快的日子,也许他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每年的这一天父母买一个蛋糕,会下大排面,再做几个自己喜欢的菜,邀请表哥表妹们一起来到家里聚餐。每一次在餐桌上吹灭蛋糕上的蜡烛,大家一起鼓掌庆祝他又长大了一岁。这一次生日,一路上他皱着眉头和母亲发着短信撒着谎:镇江的一位同学顺路请我们去他家玩两天呀!我就在同学家过生日了呀!爸妈,谢谢你们。爸妈,我爱你们。
那个年代站站停的绿皮火车缓慢行驶着,坐在火车上的他,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当时绿皮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乘客,过道里也站了不少乘客。他们又坐在靠近厕所的位置,汗味、烟味、尿臊味,各种恶心难闻的味道。女生吃着方便面又开始孕吐了,卫生间又一直被人占着,他知道怀孕45天后她就出现了明显的妊娠反应,已经整整一周了就这样被孕吐摧残着,就这么茶饭不思得硬挺着,日复一日地呕吐折腾人都面黄肌瘦了。哎……他虽然自己学医但也爱莫能助,除了好好安抚她。
他只能潸然泪下:爸妈,儿子让你们失望了。爸妈,儿子对你们撒谎了,儿子多想和爸妈一起度过这个有特殊意义的二十岁生日啊!可是我犯错了,二十岁生日的这个“礼物”,我实在承受不起。我真的犯大错了,我必须去负荆请罪。爸妈,我也希望你们来帮我一把,爸妈,我好脆弱我好无助,但是我真的不敢对你们说出实情。爸妈,我不知道我将会面对什么情形,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必须自己去应对,自己去化解。即使挨打挨骂我也认了。
很多年后男生事后回忆起自己这段经历,也调侃自己:自己活到20岁,考上松江二中,又考上医科大学,一路顺利地过关斩将。终于在20岁生日前“晚节不保”,犯下“人命关天”的滔天大错。此之前的20年人生,他一直是“别人家孩子”。他犯了最大的错,也就是和老师家长顶嘴,让老师家长恼羞成怒。他砸破了学校和邻居的玻璃窗,他打破了哥哥的头。就在自己20岁生日的时候,他第一次签下手术同意书,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在20岁的时候展开两性的这一人生画卷的时候,在享受两性的美好和欢愉的同时,你必须(尤其男性)扛起责任和规避风险。
接下来的三四年时间里,女生始终自觉自愿地吃着短效避孕药了。出过一次意外后,她受不了月经延期还不来,担心自己中招这种内心的煎熬。短效避孕药只要自己不漏服,月经准得像时钟,更没有任何意外怀孕的顾虑。
女生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样子狼狈地把这个混账小子带回家,父母虽然心中也郁闷,但是几天朝夕相处下来居然对他还挺满意,很爽快地接受了这小子。再后来公婆也接受了自己。虽然最后谈婚论嫁并不是很顺利,婚后生育也不顺利,但是十几年的青春就这么一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