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弯刀似的月亮远远地挂在天上,在大理寺到莫顾勋府上的这条路上,一明一暗两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好似阴间黑白无常。
“程风,做国师能娶亲吗?”
夜色幽暗,看着莫顾勋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炸开的是有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程风,做国师可以娶妻吗,要是不可以你就不做国师了。”一个姑娘笑的灿烂,明眸皓齿的,胳膊圈着程风的脖颈,耍赖一样挂在他身上。
“可以娶妻,就算不可以娶我也要娶。”
“那你这一辈子只能娶我一个人。”
“嗯。”
姑娘从他身上下来,不满意他的回答,双手捏着他脸颊两侧不多的肉,“嗯什么嗯,你要对我说甜言蜜语,知道了吗,小木头疙瘩。”
“好。”
姑娘笑得开怀,抱到他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莫顾勋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程风……程风,你怎么老晃神,没什么事吧?”
“无事,咱们走吧。”
“可以吗?”
“可以娶亲。”
“你娶妻了吗?”
“还没有……”
“你长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莫顾勋这话说的有点羡慕。
“不知道。”
看着程风的侧脸,这人真的好高冷,可是好帅啊。
程风将她送到府门口,就运功离开了,衣诀飘飘,白衣胜雪,在莫顾勋那里看他是奔着月亮去的,脑子里自动补充了一下嫦娥奔月。
回去稍微洗洗刷刷就睡了。
第二日,莫顾勋眯着眼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裳拉开门,“小一,帮我准备些水和吃食。”
“已经准备好了,大人现在要吗?”小一听到莫顾勋叫他,急忙跑来。
“要,今日听你叫我怎么这么不舒服,以后别叫我大人了,叫我先生。”
“是先生。”
收拾好就去上朝了。
这一天天的有时候觉着怪没意思的,不过没意思归没意思,她还是好好的生活,仍然往好处向往。所以这定个目标还是很有必要的。
江北递来了折子,江北的河堤自从被推演出来就被严加管看,现如今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就报上来了。
“江北国脉出现问题,哪位爱卿可去江北治理国脉?”
国脉决堤看的是水量,今年夏季热,云雨在江北停留的有些久,雪顶融的多,挡不住堆沙升河,易决堤。
莫顾勋环顾四周,没见有人出来请旨,自己巴巴地走出去,将手中的笏牌举至头顶,“启禀皇上,微臣愿领旨前往江北治理国脉。”
“准奏,两日后出行江北。”容景朝服衣冠坐得端正。
下面悄无声息的官员,瞬间活了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宋福海尖嗓子又跟着重复一遍。
“恭送皇上。”
下朝时,罗生和冯启运都过来问她,“你怎么请旨去江北?”
莫顾勋心中一紧,难道皇帝坑她,“怎么了吗?”
“江北不比皇城,那里萧寒,况且此时秋末已经转冷,江北更甚。”
“这倒没什么事,我家就离那一块不远。”
冯启运疑惑,“你家在江南啊?”
“我是说我在江北住过,你忘了我自己跑出去两年呢。”看着冯启运一脸不解瞬时间觉得脑壳有些疼。
“那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谢谢谢谢,不用挂念我。”
“三位大人,皇上召见莫大人。”宋福海又是悄摸摸的走到他们身后。
“要不你俩先走吧。”莫顾勋停下脚步,看了眼宋福海又回头看向他们俩。
“也好,我们先走。”罗生转身就走了,丝毫没有等着冯启运的念头,冯启运见罗生走了,也和莫顾勋告了别追了上去。
“又要劳烦公公带路了。”莫顾勋对着宋福海扯了个很是礼貌的微笑。
“大人哪里话,这本就是咱家该做的。”宋福海也笑笑,笑的很是官方。
莫顾勋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宋福海,总觉着他不简单,光是看眼色这一处就能害死不少人,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能在皇帝身边游刃有余,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到了御书房门前,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大人等候片刻。”
莫顾勋点点头,看着宋福海抱着的拂尘一摇一晃的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容景正在批改今日份的奏折,摘掉王冕将一张清润的脸完完整整的露出来,带着弱冠之年的男孩子气。
“皇上,工部侍郎在外候宣。”
“宣。”容景头都没抬一下,手中握着的朱笔快速的在纸上走过。
莫顾勋进去,宋福海就站在门旁边等着,“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放下朱笔,抬头看向莫顾勋,“朕看过你的言论,很是不错,只是你年纪小,许多地方经验不足,此次去江北若你不能亲自施行,朕会派人私下里帮你,回来时你领功,切记百姓为重。”
“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容景手指捏了捏眉心,脸上一副疲劳的样子,“你年纪小,你帮朕,朕保护你。无事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
听一国皇帝说保护自己,她还是很感动的,虽然是有条件的,不知真假的。来到这里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保护她,就算是莫子卿也只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远离危险,远离是非。
回了莫府,往放在书房门口的躺椅上一躺,随口叫道,“小一,来一下。”
小一是个家居小能手,什么事都能做一下,搁在现在是一个十足的好男人。
“先生,怎么了?”
“呦呵,不错。”听到莫顾勋的夸奖,小一还羞涩一笑。
“大人过谦了。”
“哼哼,咱们这里就有两个人,我要去江北治理国脉想带上你。”
“先生带着我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既然你同意,那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吧,顺便叫小二过来。”
小二颠颠走过来,嬉皮笑脸的,“先生怎么了?”
“今天忽然觉得府上人少,我带着小一去江北,到时候府上只有你一个人,你出去招几个人最好是男性,月钱按你们的给。”
“先生去江北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太清楚,毕竟不知道当地的情况,你要照顾好家。”
“先生放心好了。”
小一是莫顾勋招来的,小一姓林,是个可怜的,爹娘死得早,打小没感受过父母爱,莫顾勋见他还是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一群人围着他打毫不手软。
到了府上之后,莫顾勋就不再怎么管事了,小二是小一招来的,名字是小一给起的,颇有种要将这些个名字顺下去的意思。
容景特许她第二日可以不上朝。
莫顾勋准备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吃了饭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感觉腰酸背疼的,感觉疲乏的厉害,掀开被子就看见胯下一片血迹,脑子里朦胧一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来例假了。
没有月事带倒是个麻烦事,看着身上床上的血,莫顾勋烦躁的挠挠脑袋,“这可怎么弄?”
“先生,要吃早饭吗?”
“不吃,等······给我留着,我起来再吃。”
“好。”
往床角一蹲,自己安静的待了会果然好了很多。
任命的换了身新衣裳,没有月事带,用了沾上血的襦裤将就下,换下床单。
穿上外袍,拎着换下来的襦衣和床单悄摸摸的去了茅房。
弄了些水将血迹洗了晾在外面,回了房间头疼着去哪弄月事带。
小一看见晾出来的床单,“这是先生自己洗的?”
走去莫顾勋的住处,站在门外,轻轻敲门,“先生,你起来了?”
“嗯,进来吧。”
“先生可要用饭?”
“有些不太想吃了,你把它们处理了吧······你知道谁家有女眷吗?”
“丞相家有两位女公子,李大人家有好几位,莫太傅家有一位,应该还有,不过我不是太清楚,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小一还以为她是有了想要娶妻的意思,说的很是带劲。
“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我一会会出去溜达溜达不用管我。”
小一走后,她简单收拾一下,踏上了去莫玉家的路上。
他两家离得不算远,加上她走得急,很快就到了。
莫玉府上站着两个守门的人,应是平时也没什么人登门拜访,两个小厮倚着门框打盹。
“咳咳,那个,我找莫玉莫大人,我是莫顾勋。”
两个小厮显然不知道她是谁,态度平淡,“等一会,我去通报。”
“好。”
“老爷,门外有人找,说是叫莫顾勋。”
莫玉听到禀报,一把老泪纵横,暗暗吐口气“这糟心的玩意还是来了。”
莫顾勋走进来就看见一脸沧桑的莫玉,轻轻的叫了一句“太傅……”
莫玉看看莫顾勋,叹了口气,弯身倒了杯茶,“可还好?”
莫顾勋应了句“嗯。”顺着坐了下来。
“你为何如此不听话,非要跑到这个是非之地……”
“我有些事情要做。”
“你一个女儿就该找个夫家相夫教子快乐过完此生。”
“快乐,什么是快乐,照你所说的就能快乐了吗?”
莫玉一噎“至少……至少你没有危险。”
她不由得觉着有些搞笑,“哈哈,咳咳,危险无论在哪该有的还是有。”
多次语噎莫玉不得不正视被多次轻视的她,这个熠熠生辉,神情自若,信心满满毫不胆怯的少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认识了。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步入朝堂,这是欺君。”
莫顾勋微微蹙眉“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是女儿,还请你帮我保密,我有事情要做。”
莫顾勋也不怕莫玉不帮忙,毕竟已经隐瞒了这么久。
“你父亲生前一再嘱托我告诉你不要报仇,你该遵从他的遗愿。”
“为什么不要报仇……”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莫顾勋自然的闭上了嘴,异样的眼神看了眼莫玉。
莫玉开口“谁?”
“父亲,是女儿。”
“嗯,进来。”
门被推开,莫顾勋抬头看,只见来人一袭粉色罗裙,及腰长发挽起一半,一只蝴蝶流苏簪簪与发髻上,清雅脱俗,白嫩的小脸上略施粉黛,给人添了一分气色,虽不说惊为天人,却也少有人可以比拟。
少女对着莫顾勋盈盈一拜,开口“父亲,家中有客人是在客厅办宴,还是去酒楼。”
莫玉语气微沉“办家宴吧。”
“是。”又是俯身拜了拜,才走出去。
“太傅家的女儿好生漂亮,好福气好福气。”
“唉……”莫玉又是一声叹气。
“我来找你呢是有事找你帮忙,那个我来了癸水,没有准备可以用的东西,你家有女眷应该会有月事带之类的东西,你给我些,我以后还你。”
“回头我找个理由拿些给你。”
“谢谢。”
莫玉看着莫顾勋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莫顾勋嘴角抽了抽,虽然莫玉巴不得不认识自己这个样子很是让人伤心,但这是人之常情,谁能不自私,不为自己着想,莫顾勋表示十分理解,一点都不怪他,“从出了你家的门起,咱们就只是同僚而已,最好做到见面不识。”
莫玉从小厌恶父亲家中多方妻妾,所以毕生只有一妻,生养了一儿一女,儿子小些在学院念书。
莫玉看看莫顾勋没有说话。
很快莫顾勋在莫玉府上用完了饭,走时莫玉还出来相送,站在门口莫顾勋对着莫玉弯腰“对不起,麻烦您了……”
莫玉眼眶氤氲,抬头望天,“老兄,你的孩子长大了。我保护不了了。”
莫顾勋走时在怀里夹了几个月事带,是莫玉夫人的,莫玉家中也只有他们夫妇二人知道一些前尘往事。
启程那一日,莫顾勋自己收拾的行李,将借来的月事带藏到夹包里,多拿了几件厚衣裳。在城门口,一个来相送的人都没有,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小雨淅淅沥沥的,风也很大。
没再多留恋,转身上了车。
在城楼上,那人墨绿色的衣袍下摆,被风吹的咧咧作响,看着离开的马车,眸子幽深,似是在思考什么。
皇城六里地外,有一处送君亭,那处的人管那个亭子叫千里亭,予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之说。她的马车在送君亭被截停了。
“走这么急,都没有让你留恋的?”
罗生调笑的声音从车外传进去,莫顾勋心中一喜,猛地打开车门,“我就知道,罗叔心里有我。”
“下车,践行宴。”
“好嘞。”她一跃而下,身上披着的披风,被风到一边,罗生抓住紧紧地裹在她身上。
“罗叔,你都二十多了吧,既然回不去,怎么不找个媳妇?”
“我心里还有道坎,过去了再说。”
送君亭里是石凳子,天凉地寒,刚坐下去就像被扎到了腚一样,蹭的站了起来,那边惊得罗生一脸懵逼。将披风折了两折才坐下去。
“怎么了?”
“研究表明,屁股上的温度比身上温度平均高两度,对身体好,可以延长寿命。”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原本的是对女性好,可以减少女性宫腔病。
“这样啊,那我以后也要垫点东西。”罗生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莫顾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掩饰尴尬。
罗生倒了杯酒递到她脸前,“来,喝了这杯酒,天涯任你走。”
看着那杯冒着寒气的酒水,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在现代的时候,她刚来例假时候一点都不疼,就是因为不会照顾自己,过了凉气才会肚子疼。
“罗叔,我还没成年呢,不能喝不能喝。”
“也对。”罗生略一思考,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将酒拿了回来。
吃了送行宴,罗生站在送君亭下,看着她上了马车。
刚才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
罗生看着愈发阴沉的天问,“这雨看上去能停吗?”
“大人,怕是不能。”
最终,罗生骑马回去,淋了一路的雨,第二天就脑袋昏沉起不来床。
莫顾勋走的那天,程风开心了一个晚上,他见到了林以歌的弟弟,林家唯一的血脉,程风对林以歌爱的深沉,少年时期爱的纯真,程风又是个内向的,不怎么爱与人交谈,林以歌大大咧咧的性格打动的是程风那颗炙热的心。
林以歌死后,程风万念俱灰,几乎跟着去了,一直以来都是怀恨在心,郁结不散,与容景却又是关系很好的玩伴,是君臣,无可奈何压下了对容景所有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