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图南眸色微微深了深，接过那封小信。萧淮原是想瞧她什么反应，若是惊慌，他心里便愉悦了。可是他只瞧见，赵图南对他古怪地笑了。
赵图南道：“王上这般为了臣妾着想，臣妾感激涕零。”
萧淮皱眉：“你真这样想便是最好不过了。”
她微微屈膝，默不作声跟在萧淮后面。
萧淮至恭安王府这一遭，想必萧熠也不知。不知道萧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她在心中浅浅的有些雀跃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见到羽儿了。
许多思念无法在心中言说，可是两个人面对面而处之，便是截然不同了。
萧淮视线淡淡扫过她清素的小脸上，沉声道：“一会朕见皇叔，许你一个时辰去找赵羽儿，可行？”
她震惊的望着他，以为自己方才听错了。直到萧淮又重重问了一句：“可行？”
“行的。多谢王上。”
她疾步与萧淮并肩走着，高挽起来的云发甩了起来，微卷的发尾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连晟跟在这俩人后面，右手握拳放在唇边，掩着嘴角笑容。
***
恭安王府的人原本是不让他们进去的，直到连晟拿出了他的令牌，门口两个侍卫大嘴一咧，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正欲踏门进去的时候，只见萧熠带着离笙急急向门口走来。
萧熠瞧见萧淮一行人，轻轻咳了一声，又加快了脚步，随后行礼：“参见王上。”
萧淮负手而立，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波澜，“看来朕今日来的不凑巧啊，朕瞧着皇叔步履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萧熠道：“不过一些小事，不足以挂齿。王上今日大驾光临，臣竟不知，有失远迎，还望王上恕罪。”
“皇叔先起来吧，地上凉。”
“谢王上。”萧熠起身，气质还是一贯温润，他面如冠玉，双眸便好似山谷泉水一般温柔。他的眼神快速的扫过赵图南。
赵图南垂眸，容色淡淡，“参见王爷。”
萧淮拉过她，将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此举突然，赵图南打了一个趔趄，便顺势倒在了萧淮怀里。萧淮抬抬下巴，一脸暧昧不明的瞧着萧熠。
萧熠笑笑，侧身弯腰，“王上里面请。”
萧淮在赵图南耳边轻道：“你可以去找赵羽儿了。记住，一个时辰。”明明说着稀松平常的话，却在萧熠故意做出亲密的姿态。赵图南心想，这般也好，算是她这段时间进宫，给萧熠的一个交代。
赵图南扯了扯萧淮的衣袖，眨眨眼睛。萧淮明白她的意思，便松开了她。赵图南向前一步，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王爷，可否能告诉我羽儿所在？”
萧熠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向身后望了望，又转过头道：“她应该在翠轩。你……”他欲语还休。
赵图南又紧紧向前一步，“王爷？可是羽儿出了什么事？”
萧熠面色尴尬，“也不是，你去便知道了。”
赵图南自知现在不是可以追问场合，便微微屈膝，她对萧淮软语道：“王上，那臣妾便退了。”
“恩。”
赵图南循着小路，越往翠轩接近，她的心跳的越快，手掌微微发烫。
翠轩还是和她离开前一样，没有特别的什么变化。她向院中那棵桂树看去，仅仅几点金黄落在树下。不似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桂花铺满树底，仿佛迎接一场即将开始的盛宴。
她推开门，见着一个梳着普通丫鬟发髻的女孩，这女孩瞧着她的眼神透着些迷茫。二人半晌对视了一会儿，那女孩才糯糯的开口：“赵图南？”
赵图南是不认得这个女孩的，她想，或许是先前给她打扫过翠轩的女孩吧。
那女孩子道：“你是来找羽儿的吗？”
赵图南点点头，又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韵衫。”
“你和羽儿住在这里？”
韵衫摇摇头，擦拭着桌子，“不是的，只有羽儿住在这里。我每日此时来打扫翠轩。”
“那羽儿在何处？”
韵衫迟疑了一会才开口：“赵姐姐，羽儿今日犯了错，被王妃罚了。回翠轩路尚且远些，我便先将她安置在我房中了。姐姐可否能等一会，我还差这个桌子便打扫完了，一会我带你去找羽儿。”
“羽儿受罚了？可严重么？伤势如何？”
韵衫擦着桌子，手上动作并不停下，“是有些严重，不过王爷方才给了羽儿些名贵的药膏，涂抹几天应是可以好的七八。”
赵图南这才浅浅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着急，“韵衫，要不你告诉我你的房间在哪，我先去找她罢？”
韵衫湿着的双手在腰上衣服擦了擦，“赵姐姐，你再数三十个数儿，我肯定就打扫好了。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先前从未去过那儿，要是在王府中迷路了，又得耽搁点见羽儿的时间。你且等等，好么？”
赵图南露出温暖的微笑，“也罢，那我便不打扰你了，你且专心打扫。”她四顾房间，又问道：“是王爷吩咐你们打扫的翠轩么？”
“是的，赵姐姐不住在这里以后，王爷吩咐我和羽儿每日来打扫这儿。羽儿是住在姐姐的屋里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韵衫果然很快便结束了在翠轩的打扫工作，赵图南跟在她后边，这路确实是绕的有些晕乎。她来到一座矮小的房子前面，看起来这里便是王府丫鬟睡的地儿了。
推门进去，是个大通铺。赵图南直直望去，果然见到了趴在床上的羽儿。这一瞬间，心中柔软便喷薄而出了。
“羽儿……”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声音沙哑地喊道。
赵羽儿目光循着声音而去，入眼便是穿着简单，却在衣物细节之处所见不凡的女子。她木然盯着赵图南的脸，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似的。赵图南扑过去，握住赵羽儿的手，“羽儿，我回来了……”
赵羽儿冷冷的将手从赵图南手中拽出来，“你是谁？我可从未见过你，从不认识你。”
赵羽儿眼睫微微颤抖，“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她从袖中拿出小信，这小信已经有些皱巴了。她道：“我给你写了信。虽然现在见了你，也就没什么用了。”
赵羽儿道：“拿来。”
赵图南将小信递了过去。赵羽儿不识几个字儿，但能数数，她的手指顺着字，一个一个数过去，“就这么几个字儿？”她冷冷笑道：“我又不认识字儿，你写给我作甚？你在跟我说笑么？”
赵图南脸色微微白了，她向四周看去，确认这里没有旁人，才道：“羽儿，你不识字的事情，以后便不要再说了。不可以说。”
“为何？你是谁？我要听你的作甚？”
赵图南紧紧抓着她的手，赵羽儿本是还要凶她的，却见赵图南肩头微微抖动起来，便心生愧疚，不过还是嘴硬，“好了，不说就不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吧，王府中有些人都知道我不识字啊。”
“现在不一样了，羽儿。”赵图南看着她的眼睛，“你记住。你识字。”
赵羽儿有些恼了：“我就识那么一点儿，算个什么？！”
赵图南不做声了，羽儿戳戳她，“你还生气了？”
赵图南吸吸鼻子，眼中有了泪光：“给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
赵图南不容置疑的撩起羽儿的衣服，羽儿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被打出了乌血。
“怎么回事？”她颤颤巍巍的放下衣服，如是问着赵羽儿。
赵羽儿道：“没事。摔的。”
“韵衫和我说了，是徐月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欺负你？”
赵羽儿撇撇嘴，“那女人脑子有病，阿南你不用管她，王爷也说过她了。”
赵图南知道，赵羽儿这般不屑一顾的样子，便就是不想要叫她替她担心。
“羽儿，我是你的姐姐，告诉我，好吗？”
“姐姐？”赵羽儿瞪大眼睛，眼睛分明有了泪，她骂道：“你算哪门子姐姐。淳嫔娘娘？你吃香的喝辣的，生活过的不错吧？如今有了富裕的生活，便学着富人猫哭耗子。你可真可笑啊。”
“你觉得，我是去享福？你明明可以想到的，我去宫里的原因。”赵图南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
赵羽儿扭过头去，不想与赵图南再说些什么。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是的，她清楚得很。赵图南从来不被允许离开翠轩，整日琴棋书画的学着，突然有了一日，飞上枝头，这绝对不是意外。只能说，她们在王府的时日，不过是她的一场蛰伏罢了。
她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纵然她知道，这些方面她的确是不敌赵图南的。
但至少赵图南现在，还能被萧熠记得吧。不管是因着她为他做事，还是萧熠真的对她有些情感，至少是被记着的。萧熠呐，终究是水中的倒影，触及不到的。
赵羽儿又将头转回来：“我知道你叫我不要说我不识字的原因。我会努力去识字的。”
这样，萧熠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应该能看见她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