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微微睁大了眼，神情有些局促，她慌乱的摇摇头，目光时不时飘落在常知忆的身上。常知忆见她这般慌张，心中暗骂“蠢材”，却也还要敛敛心神，稳住当前的局面。
青瑶闭上眼睛，似是视死如生一般，勉强以平稳的口吻对赵图南说道：“淳嫔娘娘，方才在卧云殿，王上便就问过奴婢了。奴婢何以有胆量，能够在天子威严前说瞎话？淳嫔娘娘，奴婢没做过，便就是没做过。既然娘娘一口咬定就是奴婢干的，那奴婢也只能以死来自证清白。”
青瑶话音刚落，便猛地起身，一头往殿中的柱子扎去。这一下撞得不轻，直叫她头破血流，青瑶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站立不稳，软软要往地上倒去。
众人皆乱做一团，惊呼唏嘘。常知忆迅速冲到青瑶身边，抱着她，呼天抢地。一时间，殿中嘈杂不堪。
此中只有二人神态自若，泰然处于其间。便是赵图南和萧淮二人了。
萧淮啜饮一口温茶，脸上挂着的笑容与方才一致，不曾有变。
常知忆双目充血，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到赵图南面前，伸手给了她一个巴掌。这个巴掌确实响亮，一时间屋中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甚。
赵图南白净的右脸很快便肿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有些火辣辣的。
萧淮见此瞳孔猛地皱缩了一下，却很快面色如常，并无旁人发现他方才神色有异。
赵图南定定瞧着常知忆，仿佛讶于她的冲动，“昭仪娘娘，何故如此？”
“你今日诬陷青瑶，无异于诬陷本宫，其心狠毒，可诛之。”
“娘娘的病体便这么快就康复了？”赵图南此话一出，常知忆方才涌上头脑的气血才消下来。她猛然清醒。
冲动！太冲动了！她怎的如此冲动！王上可是就在边上啊！
常知忆讪讪笑着，望向萧淮。萧淮面带笑容瞧着她，好似毫不在意，他始终都是一言不发的。越是这般，常知忆心中越是发毛。
萧淮便就像是这场戏的看客一般，从头到尾。
赵图南继续说道：“青瑶想要以死证其清白，臣妾深深震撼。不过，”她抬眼看向青瑶，目光中多了份考究，“臣妾说句不中听的，她便又没死。谁知道方才撞柱子不是演戏给人瞧？”
这话若是在旁的王室子弟面前说着，未免叫人嫌她粗鄙。可惜她面对的是萧淮，一个巴不得叫整个王室都能欢脱的怪人君主。
青瑶听了赵图南方才一番话，原本舒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刁钻的淳嫔娘娘，该不是叫她再撞一次吧？！可不能了，再撞一次，不死也得傻了。
见青瑶终于满脸惊恐，赵图南才满意的颔首，续道：“既如此，青瑶不肯吐口，臣妾给了她机会，她不珍惜，不坦白，便无法从轻发落了。”她看向萧淮，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臣妾只有拿出证据了。”赵图南拍拍手，她身后的门便被人开了。外头的光华落在她发上，肩上，裙上。她背着光，表情也稍显莫测起来。
来人正是惠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昭延宫的水梅！
常知忆这时的目光中饱含怨毒。
没错，正是她吩咐青瑶将烟娥缎偷偷放在唱晚房中藏起来，借以嫁祸给赵图南。她们得到的那匹烟娥缎，自然是水梅给的。
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什么纰漏。方才赵图南那般言之凿凿，都未能引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她能找到什么证据？可笑！这场局，本来就很简单，是不须得任何多余件儿，多余人儿的。她很相信青瑶，青瑶是自幼同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后来她嫁入宫中，青瑶也一并来侍奉她。
可是缘何？水梅今日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芷兰殿，还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下？
常知忆的四肢渐渐冰凉。
赵图南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臣妾瞧着昭仪娘娘现在的脸色可是不好。您先前还染了风寒，病体尚未康复，可要照顾好自己。”
“不……”常知忆直盯着水梅的身影，口中如是喃喃道。
只有水梅一个人来，唐陵照并不在。
赵图南对水梅的说道：“便请你将知道的事情讲一讲了。”
水梅伏身行礼，讷讷地说道：“王上，恳求您恕罪。此事和贵妃娘娘毫无关系，便只是奴婢一人所为。”
萧淮蹙眉，“讲得清楚些，不要没头没尾的。”
“是，王上。”水梅偷偷低眼瞟向常知忆，见她此刻还是呆呆的，便知道自己的出现叫她懵了神。
赵图南见水梅还有些犹疑，便开口道：“臣妾无意间发现水梅的父亲，素日嗜好喝酒赌钱，将家底儿输的精光，每个月总会写信到宫中来向水梅要钱。王上也知道，以水梅的月俸，自然是不够的。”说到这里，她便不说了。
水梅接口：“然，惠贵妃娘娘有次发现了此事，之后便总赏东西给奴婢，来帮助奴婢。奴婢深深感激贵妃娘娘。但是父亲的需求越来越大，贵妃娘娘深感不能再这般下去。她希望奴婢可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原本奴婢对这样的父亲，也是失望，不愿再联系。直到近日，父亲又托人递进宫中一封信。他说他欠了街霸很大一笔钱，若是还不上，只怕半条老命要没了。”
她又说：“奴婢便只有这一个父亲，怎么也不能见他老来还要遭此横祸。只是奴婢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财，又羞于向贵妃娘娘开口，这才让青瑶抓住了机会。”
“奴婢平常与青瑶走得近些，故而青瑶是知道奴婢的窘况的。淳嫔娘娘回宫前几天，青瑶特地来问奴婢烟娥缎的事情，以钱财诱惑奴婢，叫奴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将烟娥缎拿一匹回去。奴婢本想拒绝，但确实已是捉襟见肘，再加上青瑶当时和奴婢说，常昭仪瞧着淳嫔娘娘不顺心许久了，这匹烟娥缎只当给淳嫔娘娘一个教训。”
“奴婢想到此前，淳嫔娘娘和贵妃娘娘之间起的小冲突，便觉得此事可行。奴婢将烟娥缎交与青瑶。王上和淳嫔娘娘回宫那日，常昭仪早便知道，所以青瑶立刻到堇禾殿假装送东西，又将唱晚支开，将烟娥缎藏好，再悄然离去。”
赵图南语气低柔下去，“王上，事情的原委便就是这样。”
萧淮却道：“水梅，既然如此，你又缘何说了真相？就算此事与贵妃无关，她也定会受你牵连。你不说出来，岂不欢喜？”
水梅轻轻啜泣着，“贵妃娘娘对奴婢素来很好，她心地善良，不会去害人，可是奴婢做的事情，实在腌臜不堪。终日对着贵妃娘娘，良心备受煎熬。恰逢近些时日，淳嫔娘娘察到奴婢窘迫，知晓事情原委，却不直接向王上和娘娘揭发，还送了奴婢许多钱财，帮助奴婢。只为了奴婢能够说出真相，还给唱晚一个清白。”
在场的人都听个明白，她不说也不行呐，她不说，赵图南也会说出来，那到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萧淮从始至终，都是饶有兴趣的望着赵图南。
他问道：“就凭这些？”
赵图南道：“有信件为证，送信之人也是认识水梅父亲的，知道其中其父秉性。水梅的父亲只靠水梅的月俸养活，故而，这么大一笔债突然由水梅尽数还清，还未有贵妃娘娘相助，着实可疑。而且，最方便拿到烟娥缎的，便只有与贵妃娘娘素日来往的常昭仪了。”
萧淮点点头。
赵图南又说：“适才臣妾在昭仪殿中，闻到一种香味，与唱晚房中那匹烟娥缎的香味是一样的。臣妾特意问过芷兰殿的宫女凌霄，她说这些香丸由青瑶合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