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阳城项目销售工作即将全面展开,与凤歌代理公司的策划合同也眼看就要到期了,可是孟总方面却完全没有兑现承诺与李丹公司续签销售代理合同的意思。
夏桐知道在这其中杨玉芬等被李丹开罪过的孟总的女人起了很大的作用,思量再三,夏桐觉得自己绝不能看着李丹公司被踢出局,因为李丹她们前半年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不仅投入了公司全部力量而且没有在宏阳城项目上实现利润收益。李丹高瞻远瞩地将希望寄托于“合作顺利接下后期项目销售” 上,而如果现在阳城置业与她们停止了合作,那李丹将血本无归。
当初与阳城置业的合作是夏桐促成的,无论从个人情感上还是从做人原则上,夏桐都不能允许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发生。几次夏桐想对孟春城提及与李丹公司续约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公司各大总监中只有卫灵凡一个人会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而以夏桐与灵凡两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可能应付其他总监对此事的阻挠。夏桐知道,此时自己最需要的是同盟,为了李丹这位“恩人”的利益,夏桐决定放弃自己的做人原则,背地里对几位总监进行拉笼。
杨玉芬虽然跟着孟春城的时间最久,经济上完全称不上“措据”,甚至是个小富婆,可是正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玉芬就是改不了她那爱占小便宜的个性。基本上只要夏桐负责的营销部做了促销品,钥匙扣、圆珠笔、遮阳伞等小物件,杨玉芬必然要策划部的尹燕给她送去几件。对这样一个女人,价值二千余元的全套“兰蔻”化妆品应该可以打动她了;许瑶爱房成痴,最近又购买了一套小户型单元房,一整套朋友从景德镇带来的精美瓷器也足够表明郁夏桐的“诚意”了;薛微最近迷上了商辅投资,看好了林阳公司项目的临街网点。得知夏桐的老公正是她看好的商辅的负责人之后,薛薇几次对夏桐做了暗示想请夏桐帮忙给个价格优惠,夏桐一直没与林阳提起这事儿,因为她此前从来没因为自己的关系给林阳找过任何麻烦,这一回形势所迫,夏桐向林阳要到了那处商辅的最低折扣,整整给薛微省了十二三万两银子;夏桐给白玲玲介绍了一家专门做房地产贷款的代办公司,摆在明处的理由是借用这家公司与银行等方面的关系和专业操作能力可以大大加快银行放款的速度,而私底下夏桐清楚,每办一个贷款件,那家公司都会给白玲玲一百元的回扣,整个宏阳城一期五千户做下来,白玲玲就会有五十万的进账。
夏桐提心吊胆地做了如上安排,因为从未做过这样“私相贿赂”的事,所以夏桐还真怕杨玉芬她们会驳回自己的面子,让自己难堪。可事实证明夏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杨玉芬等一干人毫不推拒地收下了夏桐的好意,之后便对郁夏桐表现出了她来阳城置业后从未体会过的“热情”。
夏桐觉得时机成熟了,在每周一召开的总经理办公会上,夏桐向孟春城提出与李丹公司签订销售代理合同之事。
杨玉芬等人的表现很令郁夏桐欣慰,她们近乎夸张地肯定了凤歌公司“超群的专业能力”与李丹“为宏阳城项目废寝忘食鞠躬尽瘁的职业操守”。孟春城在众人的联合攻势中陷入沉思,按他的本意,在宏阳城的销售前景如此乐观的情况下,他实在不想把代理费用“白送”给凤歌公司,可是,这话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李丹公司的尽职尽责看来是有目共睹,况且自己当初也的确实做下了“将后期销售交给凤歌公司”的承诺,要背信弃义,总要有些由头才好。
这些女人真是笨得出奇,竟然全都站在李丹与郁夏桐一面,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好在还是有一个人深明大义知道维护公司利益的,那就是目前负责瑞士风情公寓后期销售的总经理助理张晶晶:“凤歌公司的确很尽心尽力,站在感情的角度上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但我请各位站在公司的角度上考虑下,现在宏阳城项目只要开始销售就算是没有专业销售人员也必然会销售态势良好,说供不应求也绝不为过。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要把代理费白白地送给代理公司,大家有没有算过,一期项目的代理费用是多少,绝对会在八千万以上!就算这部分代理公司可以在我们定出的销售价格上加上去,但羊毛出在羊身上,难道他们加的价我们不可以自己加上去,那原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利润空间!”
“可是,凤歌公司已经对我们项目进行了前期投入,如果没有前期精准的定位、出色的宣传,怎么会有现在喜人的销售态势?二十万的策划费根本不够李丹他们公司这半年来的人力资本投入,况且将后期代理委托给同一家公司做,那是孟总当初做出的承诺!”夏桐也急了,与张晶晶针锋相对。
“二十万的策划费是李丹自己同意的,她赔不赔赚不赚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孟总的确做了承诺,但那只是口头的,此一时彼一时,做生意就得着眼于利益,如果死守着一些会对实际利益造成损失的口头承诺那怎么能做大事?而且,作为公司的职员我们不能太倾向于个人情感而置公司利益于不顾,我觉得在签订‘代理销售合同’这样的大事上孟总自己能够权衡利弊做出英明的决策。”
张晶晶的话把郁夏桐面前的路完全堵死了,夏桐没法再说话,如果她再坚持自己的立场,那么就真成了“不相信孟总的英明决策”而只顾“个人情感”的那种人了。
孟总还是决定阳城置业公司自己开展新项目的销售工作,在终止合作的那一天,李丹面容苍白神情灰败,因为在这半年里,李丹没有接任何新项目而手上的老项目也都结束了。失去了“宏阳城”项目的同时,她的公司也失去了所有客户,她又回到了刚刚创办公司时的原点。
夏桐满含着歉意在李丹的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李丹对夏桐说,这事不怪夏桐,她知道夏桐已经尽力了。郁夏桐也看得出李丹的确没有半点责怪自己的意思,可是,李总那神情恍惚六神无主的样子还是令夏桐很担心,即便是在李丹被三大总监逐出龙啸公司时,夏桐也没看到过她那样颓丧无助。
以自己的本事还真没法开导她让她重拾勇气和再振雄风,夏桐想到了在自己心情不佳时卫灵凡带自己去的妖精酒吧。在那以后夏桐成了“妖精”的常客,而接触的次数越多夏桐越是觉得妖精这个人很不一般,妖精整个人不仅异常精彩而且充满了人生智慧,她的话往往看是信手拈来,却足以令听者茅塞顿开。
晚上夏桐带李丹来到妖精酒吧,妖精站在吧台边与夏桐打了个招呼,然后亲自倒了两杯“威士忌”送到夏桐和李丹面前,再然后扔下句“今天想喝什么,我请客!”就自顾自地走回吧台了。
夏桐觉得很奇怪,平日里只要自己来,妖精一定会坐下来陪自己闲聊,而且妖精是从来不给自己喝酒的,她只给夏桐喝那些她自调的、比饮料还淡的“鸡尾酒”。
夏桐站起身,走到妖精身边,小声说:“老妖,你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
“不是给你,是给她!”妖精向李丹方向点了点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有什么妖法啊?”
“还用‘妖法’?她那张脸上全写着呢。”
夏桐向李丹看去,的确,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李丹此时此刻的不得意,而对此李丹也不准备加以任何掩饰,正是她这副自暴自弃的神情让夏桐很是担心:“老妖,你去帮我劝劝她呗。”
妖精摇了摇头,“夏桐,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在跌入谷底之后,别人给她一条绳子,哪怕那绳子再细她也能借把劲爬上来,而有些人你拉她拽她背着她都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坐在谷底,想一会儿,等她恢复了元气自然会自己爬上来。夏桐你是前一种人,而你的朋友,一定是后一种。所以我帮不了你,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今天妖精酒吧无偿供酒,给你的朋友一个彻底释放所有压力的机会。”
果然,妖精又说对了,李丹一杯杯地将“威士忌”灌入嘴里,完全是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式,或许她的压力太大了,那些坚强与光芒背后的艰辛和委屈,就算是夏桐也没法全部理解。
“李总,你要振作起来要坚强啊,你向来都是我的偶像,是我奋斗和努力的目标!”夏桐面前的酒只下去了一小口,李丹根本不需要有人陪她喝酒,只是自顾自地喝着,因而在她带了七八分醉意的时候,夏桐还是清醒的。
“以我为偶像?夏桐,你可千万别以我为偶像。”李丹自嘲地笑,“你不知道我做人做得有多失败,在广州公司的时候,公司项目从市场调研到人员培训全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可销售一上正轨就被手下的主管给架空了;卖了房子准备和梁云峰一起创业,可结果你是知道的,当完了‘开荒牛’就被踢出局;一心一意地想做好你们公司的项目,结果还是一样被耍了,我总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夏桐难过地看着李丹,不知该说些什么。
“家庭也是一样,我和老公从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走在了一起,可一无所有时倒还好些,现在靠着我前期接的那几个项目买了房买了车,他却带了别的女人回来,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我面前说要跟我离婚和那个女人过日子去。夏桐我真是为自己不值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了,死心塌地地想和他一起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好日子来了,我打的江山却要拱手让给别的女人坐!”李丹的眼角溢出两滴清泪,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夏桐看着李丹,鼻子发酸。
“我和他在一起十二年了,十二年前我就是这副德性,那时他说我爽直有个性,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女人,怎么十二年后,就变成了没有女人味,就变成了和我多待一分钟都难以忍受了?”李丹看着夏桐不甘而疑惑地问。
在送李丹回家的路上李丹吐得一塌糊涂,夏桐用李丹的钥匙打开她家的房门,细心地为李总擦拭了面颊手臂,在床头放上一杯茶,然后离开了李丹的家。临出房门时,夏桐环视了一下室内的环境,空气中散发着清冷而空寂的味道,显然好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夏桐没有打车,而是一个人走在已近深夜的街道上,宏阳市的大街小巷灯火辉煌,近几年居民的夜生活都开始丰富起来……可是夏桐还是感到一种如水的寒意,那些人影灯光好似隔了一个前生一个来世般地恍惚而不真实,夏桐仿佛一个人走在一种虚空里。抬头望望天空,再低下头时夏桐已是落泪如雨,为自己亲眼目睹了“偶像”实际生活的支离破碎,为这所有看似光彩鲜活兴致勃勃的人们背后深藏的艰辛,为现在的李丹可能就是多年后的自己……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一周后李丹终于还是离婚了,然后她结束了凤歌代理公司,一个人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