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武侠小说的影响,我编出了《棠三彩》系列最初版的故事跟小四她们讲述。
简单的构思:从前,有三个女侠,一个是贤妻良母,一个是冷艳魔头,一个是活泼小妹,and围绕她们开展的种种案件……想到哪里扯到哪里。爱用一册五十张的双线报告纸记录故事进程,一晚上能干掉十几二十张,后来又换成一边有空(修改方便)的厚螺旋本,涤雪写言情的习惯也跟着我来,大概那报告纸与螺旋本真的比绿格子的稿纸好用吧——我选择它们的原因是它们更接近成书的感觉,而不是作文本。
小四表示她很喜欢那个贤妻良母(慕容翩跹),但我偏偏对她的故事所知甚少,编也编不全——众所周知我是智慧性泼妇控而不是贤妻良母控。至于那个冷艳魔头,我编了无数次都是“情侣相杀”一局,也不知见了什么鬼。小四找出的原因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太好强了,是她自己造成悲剧的,与世俗不能相融。我偏偏很控这一号,反驳说:“干吗不是男人不要这么好强呢?我真的很讨厌男人变成那副横行霸道的愚蠢嘴脸,就是幼稚。何况你喜欢的那一个结局也不见得多好,老公早死,忧国忧民啊!作圣母状跑到人家炮制毒药的唐门后门去治理污染河流,结果治理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一个家族排污的速度,资金短缺,最后还中毒身亡,再被放毒大户唐门立上个‘好女人,好媳妇’的牌坊,讽刺极了。她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我还宁愿相杀,至少那位做人没那么憋屈。”
“那也是你写出来的结局,”小四很无语,转移注意力:“那还是活泼可爱的秋绪儿最好命,没心没肺,桃花运多到铺出来,虽然没嫁自己喜欢的人,但嫁了个富商,逍遥地去过她的好日子了。(注意:这是第一版初定的内容,如今已经改动,不是这个结局。)”
秋绪儿的故事是作为“一女多男”的反武侠典型而声名远扬,听故事的两位当年都表示没见过这一种另类的武侠,很适宜女生来YY,享受一下“被各种类型帅哥追捧,自己选择不过来”的好感觉。但是秋绪儿的原型涤雪听了她的结局,却跳出来,很激动地抗议:“我告诉你,她是三个人当中最倒霉的一个。虽说又有钱又长命,还子孙满堂的,但世俗眼中的幸福跟她的个人感觉又有什么关系?同一时期的朋友全死光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这种感觉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还不如那两个早死的呢。”
……
故事进行时,课上这两位同学可以传看我的手稿,有一次还被俞老头发现了,说写这个没出息,你要做作家就一定得考复旦中文系(事后我发现中文系的路数和当作家根本是背道而驰,倒像是“寻章摘句老雕虫”那一路的,有天分的作家坯子进去都被他们扼杀了。)。下课和放学后我就告诉她们新的灵感和进展,路口昏黄的灯下,背着书包口头上挖了无数个坑(早就毁尸灭迹,是以无从填起),回家再去研究各种气功武器,风土人情,闲来观察弄堂里的每一种植物,到附近小店里去找漂亮的韩国信纸——信纸与信封是一套,三块钱才能写五封左右,写信给涤雪探讨剧情,用蹩脚的技法绘制故事人物肖像,再看别的小说催生灵感……这些都是为“能够把牛皮吹得更加丰富多彩,不落俗套”而做的准备。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就蹲在双杠架边,假装运动地讲足一整场。其间又插进来两位听众,一位是言情迷,她鼓励我去写言情,说一定会很好看。我向她遗憾地表示,这工作是涤雪的,我不会抢她生意,还是等她成长起来吧。还有一位穷说明星八卦(主要是刘德华的),讲的煞有其事,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来的,她八卦得大家也很欢乐——小苏是这一位的同道中人,根据涤雪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住在明星家隔壁的”,这样好玩的人就是典型的可以进入小说的现实人物素材啊!
除此之外,我的世界从来不想让现实的委琐人事介入太多。
自从我找到了文学这个乐子,对班级里的是是非非就再也不上心——再有心计也超不过《三国》的段数。对于俞老头来讲,我的文学天分则是用来串词写稿,作喉舌前身的(他认为很有前途),可惜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看过带有个人思想的文学著作后,再看喉舌那简直太低级了,我给班级写的东西全是抄前人的现成产物,一点也不肯把自己的原创力放进去——就他们的鉴赏力,也配?也许有男生喜欢过我,但我也没放在心上,没人有机会向我表白,当然连拒绝都省了——我不大喜欢小刘那种“谈朋友”的方式,觉得太过委琐无聊。
由于“四大金刚”都对文学无感,我跟她们这些优等生也日益疏远,同时也自动矫正了我小学时“以分数取人”的势利倾向,到初中成为“以闲书吸引同一国的人群”。但有利于我的多元标准却还未及另立,只好先行漠然,这就是叛逆期特有的“为反对而反对”的心理——总之,先淡化你们的标准再说。
只要换一个视角,我就站在文学的方舟上俯视过了那些在大海里挣扎浮沉的芸芸众生,不理会他们伸出来拉人下水的七手八脚,一个人潇洒地临风远眺~~~~~~~~~~~
如果说,童年的人是一个脆弱的容器,一切人事都是命运随机赋予,那么少年往后人就学会用心做减法——挑选和拒斥,皆由自主,在成人眼里的变化就是不好糊弄了,主意大了,心肠狠了。其实究其本质,就只是学会了放弃某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却不甘心自己被放弃,就企图虢夺你放弃的权利,继续替你代言。
成人世界与青春世界的战争由此而起。
为了我的心,我是铁定会站在青春世界那一边的,因为成人世界里头全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人”——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