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纷纷扰扰的阴差阳错,虚情假意的戏码中,自己的真心当然是找不到机会出头的,周围也没有什么让我蠢蠢欲动的对象,虽然高中里我和男生们的关系一反以往,十分融洽,也有许多兄弟似的朋友。
到了高三,文理分科。年级里拆掉两个班级,重组人员,因原来的班级是理科班,我一个加文科的当然得卷铺盖走人,和被各个班级踢出来的伶仃几人一同,再整合成两个文科班。然后,被拆掉的班级里的理科生再插到各个班级里去补足走掉的文科生缺额。
一个年级两个文科班六个理科班,根据拉场子惯用的“唯人头计数原则”来判断:理科班具有压倒性优势,两个文科班教室都被分派在上下两层楼的厕所对面。“三加一”加政治的因为人数多而自成一班,待遇又比我所在的“加历史,地理,生物”合拼成的杂牌军文科班要好一点,获得老师的关注更多。但我真的还满习惯身处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目光之外更别有一番自在,省得整天被人耳提面命。
蔡青也加历史,又和我做了同班,坐在我后排。她旁边是一个胖胖的很好玩的女生姗姗,有先天性心脏病,讲起黄色笑话来声情并茂。我前面有一个耳朵特别尖,并且随时回头接茬的女生文娉。而我的同桌是一个豪爽可爱的女生,我叫她邱邱。
我们这个角落就是班级里最著名的“闲话策源地”。原本班主任胡老师想把我们调开来图个安静,不料却从一处的声音响亮变成了五处都在讲话,班级险成菜市场,还是调回了事。我们八卦过的话题很多,如今只记得有一阵子我们上课下课都在拼命地聊着一部叫《武林外史》的电视剧,从戏里八到戏外,多角度全方位地消遣。
卿卿坐在后几排,上课和我隔得比较远,放学后仍然一起走。
后来,我偶尔听说邱邱从前是在兰州读书的,也是回沪知青子女,牵起我的往事,马上对她刮目相看。问她:“兰州是怎么样的?我只在地理书上看到那里有沙漠。”
“我觉得还不错,我骑骆驼横穿过一片沙漠好几回。”
“那里人都是怎么样的?”
“讲义气,爱打架。”邱邱比了个手势:“西瓜刀乱砍,爽!剑太文绉绉了,我不喜欢。”
她的表情说明那是在搞笑。
我想到风沙,就联想到小袁回那里也快三年了,变黑了是肯定的,说不定皮肤也粗糙了,南方和北方的气候不同,作用到人身上大概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这么风刀沙剑与干燥空气合谋起来摧残,也许再出现我也不会认识他了。
不料此时我却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样貌极其符合北北所描述的“变黑了,长高了”的现时版小袁,重要的是,他还一点都没变难看!不,好看极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但他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个人是被我在阳台上发现的。文科班虽然对着厕所,但也连着走道尽头的阳台,平常教室门一开,坐在靠窗那两排就都能看见阳台上的人来人往,他连续几次下课就跑到阳台上来吹风,就被在教室里的我注意到了。当时他穿着一套深绿色的休闲服和一条淡咖啡色的长裤,由于身材细瘦的缘故,衣裤都显得很挺刮,笔直地削下来一样,头发是栗色的,刘海斜向一边,几缕发丝飘动着,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我马上坐不住了,假装外出放风,趴在阳台贴了小瓷砖的水泥围栏一边,有意作无意地偷看旁边的绿衣人。近距离观察下来,他的轮廓比小袁线条更锐利,脸型稍短一点(骨架生得好,虽然瘦,脸部没有产生任何凹陷),就从忧郁短成了俏多于俊,眼睛也更细长,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
“他真是这边阳台上的一道风景啊!”
回来后,我向周围的几个女生赞叹道。
“刚刚那个绿衣服的吗?”蔡青又开始发挥她包打听的特长,“他是原来另一个被拆掉的文科班里的,后来分进了我们出来的那个班级,姓戚。估计之前他们楼下的教室是近阳台的,改不了那习惯,下课就过来倚栏透气。”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习惯非常好。
因小戚出现,我随之也趴过几回围栏,那感觉真是好极了,正面是蔚蓝的天空,底下是外围一带红跑道的绿草地,风来云往,飘飘欲仙。更重要的是——身旁还有帅哥看,这也是我养成这个习惯的最主要目的。
小戚几乎每节课下课都会过来,又每隔几天就换一次衣服,他的衣服搭配得基本都很有格调,还有一套尖领白衬衫配淡米色长裤也很养眼,像从漫画里走出来一般。
他一来,坐在我后面的姗姗就会兴奋地拍我:“喂,帅哥来了。你出去看伐啦?”不看白不看,我立即气定神闲地快步走出教室,目不斜视地走到距离他所趴地方一米多的围栏另一边上,趁着视线扫视风景的自然流程把他也一起收进去,心里反刍一下,再多看上几回就把整个人收藏仔细了,打铃时饱饱地退场,心情愉悦。只是出现的时机这样凑巧仍嫌露骨,恐惹人诟病(此时,我这个攻已经被枪打出头鸟到心有余悸了——人一追我,我马上起反感,因为这行为里就体现了他的攻,有孛我的天性我当然不会要。但我也不敢追别人,因为受传统教育多年的男生们多数也马上会无条件反感了。不仅如此,他们还会给你的道德下一点不好的判断,什么“倒贴户头”,“水性杨花”之类的,仿佛女性就只能作猎物性存在,当中又分了特别好猎的和不大好猎的,前者轻贱,后者高贵。反正谁都不肯承认她是猎手——可偏偏我就是!),尤其怕惊动事主而风景不再,于是不管他来没来,一概捷足先登守侯在阳台上,假装我也有趴阳台吹风这个习惯。
过了一阵子,我发现小戚不适合穿暖色调,连续几天一件土黄色的外套看得我天怒人怨——这种颜色东方人原本就不适合穿,衬得人肤色又黑又黄。由于他已经成了我每天必看的一道风景,这样自我丑化就有点伤及我的视觉福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