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然这句话有失偏颇,但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年轻残疾人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42矿工工钱,如此“血腥”
这是极其平常的一幕:
早上8点,准备进坑挖煤的工人身着窑衣,在矿灯充电房门口排成一队计领矿灯,每人手拿一个硕大的充气气球,分外显眼。
一位矿工说,千万别小看大家手中这只不起眼的气球,这在坑下就是挖煤工人的“救命球”。
原来,由于坑下工作环境极其恶劣,工人常常感觉力不从心,头昏脑胀,这时赶紧到地面透透气,感觉就会好点。
其实,他们不明白,煤矿工人在坑下干活时出现的这种反应,是长期在坑下一个密闭环境里劳作时缺氧所致。
按照国家有关规定,这时煤老板就要在坑下施工现场为工人配置制氧机,但煤老板为了省钱,硬是不愿意出钱买。工人只好用土办法,在进坑干活前,先用嘴吹圆气球,到坑下干活时,如果感到不适就赶紧用气球放点气体,吸上一口气。
当地矿工根据煤层高低一般分为“四尺炭”、“六尺炭”和“丈二炭”。
工人使用“救命球”的时机,一般是在低于“四尺炭”的煤层环境中,而这里的煤质,恰恰整座矿山中煤质是最好的。
一开始,在15米左右高的地方,工人还可以站着挖。
后来,到了1米左右的层高处,工人只好蹲下挖煤。
再后来,到了70多厘米处,就得跪下挖。
再后来,到了尺把厚处,工人只能躺下挖。
挖掘工作继续进行,煤层厚度越来越薄。
工人们实在干不下去了。但由于这里的煤质好,可以卖好价钱,煤老板干脆以每吨加价1元钱让工人们继续干。
这时,一尺来厚的煤层夹在两页近一米厚的石头层中间,常常是挖工侧身进去挖出了煤,但运煤车进不去。
没办法,他们只好把绳子绑在腰间,四肢着地,爬行向前,嘴衔矿灯头,用小筐把煤炭拉出来再装煤上车。
在如此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状态下,工人们累了晕了就赶快躺下,吸吸气,小心翼翼地恢复体力。
眼前,是一个石的天,石的地,石的世界。
四周,是黑黑的煤炭无言相对。
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黑白,在这里颠倒了。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就是山西沟沟峁峁中数以万计、无名无姓的“黑口子”之一。
没有人会知道,在拥有十二亿生命的茫茫人海中,只有他们,一群不知名姓的穷苦矿工,这样一群无奈的生灵还在为生命的延续而艰难前行。
有道是,“人生命运沉浮泪,命途多舛谁把持”。
生为生,死为生,生死人生,滋味谁人能知?
知情人说,在这座煤矿,外省来打工的矿工多是山东、河南、四川、陕西、甘肃等省份的贫穷地区。其中大多是家庭贫穷且人小身轻的四川人。
在这个煤矿,坑下工人干活时都要面临一个同样的问题:由于工作面大量渗水,坑道泥泞异常,进出人员都必须穿雨鞋,他们要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所以能领到一双不漏水的雨鞋已成为工人最大的奢望了。
在坑下,拉工是最费力气的工种,一次要拉近300公斤的运煤车,同时还要在二三十度的坡路上抢时间、赶速度,这时就要有人辅助拉工拉煤,于是就出现了另一个新生行业:“推坡的”。
这些,还算不上辛苦劳累。用一位矿工的话说,在坑下,最危险、最辛苦的活要数“回采”这个活,这和“过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者的区别在于:
首先,“回采”作业的施工时机。当一座煤矿的采煤层几乎接近枯竭极限时,也就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要尽一切可能挖出煤炭,“回采”完毕,煤矿报废。所以实施“回采”作业时,要求工人在坑下同一煤层迂回反复抢煤炭,能抢多少是多少。
其次,“回采”作业的施工方式。这时必须要两人一组,而且要求必须手脚麻利、反应灵敏,施工时,一人埋头拼命挖,能挖一锹是一锹。另一人两手抓住对方腰带,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坑下危险情况出现的“蛛丝马迹”,一旦发现有“情况”,两人马上按事先设定的线路“蹿之夭夭”。
一般地,坑下所有的事故100%都有可能在“回采”时发生,比如在抢坑木时,在取掉支架的瞬间,就会有“顶板”塌落。
再如采掘坑道,坑下“老头”以前为了坑下施工安全,严禁挖工私自加宽,因为向前掘进挖煤要比在坑道壁上挖更难一些,这将导致坑道大面积没支架支撑煤层顶板,大大增加了坑道塌方的可能。但“回采”要求最大程度地在坑道加宽采煤,也就是说,在实施回采作业时,煤炭产是和突发事故的“发生指数”是“齐头并进”的。
再次,“回采”时对工人要求眼疾手快、反应灵敏、经验丰富。
当然,工人用生命“回采”出来的煤炭,煤老板是要付出高价的——当地的行情是每挖一吨煤炭可增加2元。
心酸:白发人送黑发人
世代单传的老郝家最近遭遇不幸:郝老汉的宝贝孙子小光在村西五里的大沟煤矿坑下干活时“出事”了!
在农村,“煤矿出事”的意思可以解释为“出了人命”,也就是指当地常常发生的矿工在坑下“非正常”死亡。
听说是小光在坑下当拉工时遇到了塌方。
一时间,郝家小院呼天抢地,乱作一团,自觉愧对祖先的郝老汉,颤巍巍地摸着躺在坑上的孙子的头。
“断后”之悲与失亲之痛,让郝老汉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伤心之余的他,叫人抬出今年初夏儿子给自己打的上好柏木棺材。
据邻居讲,小光是郝家世世代代仅有的一个“秀才”,正在上高二的他,极有希望考上大学,为郝家光宗耀祖。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小光这孩子非常懂事,今年学校刚放暑假,他就赶快和另一位同学到煤矿当工人干活,准备为下学期挣些学费。
煤老板则不问如今学生求职必须的“门槛”——工作经验,而是来者不拒。由于小光个儿高膀壮,煤老板就安排他干“拉工”。煤老板说:“这个工种挣钱多,孩子上学要花钱,用得着。”但另外一层意思他却没说,就是拉工虽然挣钱多,但有经验的矿工都明白,坑下事故80%都发生在拉工身上。
小光的棺材入土这天,老泪纵横的郝老汉站在孙子的坟前痛不欲生,捶胸顿足,硬是把一根拐杖锉成几段。
过完“三七”,就有人来上他家来“配阴婚”。
在当地,民间有一种“配阴婚”的习俗:未婚青壮年去世,家人就必须要为他找一个适龄的女性死者,以便让自己的亲人在阴间也能“过日子”。这就催生了又一个职业——“阴婚媒人”。
据了解,最近几年,这一带的煤矿老“出事”,这个行当很红火。这主要是与当地频繁矿难的残酷现实分不开。
在配婚时,跟在阳间一样,男方首先要付给女方“彩礼”。价钱多少由双方亲人商定,听说当时双方和媒人说好的是1500元,可过了几天,人家又上门改了口,说女方原来是个大学生,要加500元,否则就要另许邻村一位刚在坑下“出事”的“初中生”。
郝家想了想,只好应允媒人的要求:儿子在阴间娶上个大学生“媳妇”,也算是对老郝家的一丝难得的“慰藉”。
少年夭折,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当地,如果上年纪的老人去世,膝下的子子孙孙就必须大操大办,请“响起”,唱大戏,请电视台拍录像,然后选个吉日良辰,风风光光地安葬。
如果是未成年或者是未婚青年不幸死去,则丧事仪式必须一切从简从略,甚至不用搞任何仪式,快速安葬。
这几年,当地由于煤矿坑下事故频发,工人伤亡很大,而这部分人正好是附近农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在一定程度上大大破坏了农村生产力。
据了解,在郝家村,80%以上的青壮年曾经在煤矿干过活,有50%以上的人一直从事坑下工种,下煤窑挣钱已成为当地青年农民的首选就业渠道。这也是山西农村的一个客观现实:当地农村大量的农村生产力已从“地面”转移到了“地下”,成为煤老板源源不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