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潇洒他们几个也挤进来了,站在韩临身边,感慨道:“许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哪儿哪儿都有她。”这话说的并不像夸奖。
韩临一笑,他内心轻松,也并不担心酒酿的安危,但是他的自信是来源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而并不是对酒酿的自信。韩临或许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护她安危’当做某种职责,而且这职责已经超越了对张义棠的承诺。明明可以不管的。
李双岗看酒酿答应的轻松,心下还有点打鼓。这有的人啊,就是这样,起初看人小姑娘孤身一人,出言不逊,后来看人家不急不躁,胸有成竹,又开始犹疑不决。所谓欺软怕硬,格局也不过如此。
酒酿也不多话,运了真气在手,平平的一个起手,便攻了过来。
李双岗说出那一席话,酒酿其实心里就有了底。若是硬碰硬,酒酿自问胜负三七分,自己三,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小聪明站不住脚。怕就怕,李双岗碍于面子,非要托大,十招之内取胸前手环,比的其实不是武功,是谋略。
李双岗摆出防御的手势,他人高马大,还壮,鼓起内力自己衣袂生风,似是在身周形成了一圈薄薄的防护罩。酒酿心下好笑,就你这连‘意’都算不上的内力,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心里这么想,手上没敢放松。一招一招都是裹了真气的,意在防御对方的劲风。
酒酿使得就是寻常的贴身擒拿,没有花俏,李双岗心底不屑,估计这小姑娘,连套像样的拳法都不会。只见酒酿招招凌厉,不取前胸,反而是在李双岗的其他地方招呼着,一会儿切他头顶,被李双岗一手抗下,一会儿脚底扫他下盘,右手探他腋窝。虽是擒拿的手法,但是不按套路出牌,让人看不出目的。打的李双岗别扭极了。有时候酒酿甚至露了空门给李双岗,李双岗想要进攻,然后酒酿又一笑像条泥鳅般游走开去,转身就是一掌拍向李双岗后腰。
这几招缠斗下来,底下众人都慢慢屏住呼吸,这小姑娘虽然的确不厉害,但也一直没有处于下风。可以看出李双岗打的窝囊极了,像一座山遇到了一片水,一身凌厉无处施展,总能被酒酿恰到好处的避过然后瞅准机会反将一军。
但众人也看的明白,如果只是比谁赢谁输,那这样个打斗法估计要打上个把时辰,拼耐力。但问题是,十招之内要取手环,马上就能见分晓了。这小姑娘,要输咯。
第十招,酒酿依然不着急,蓄了真气在指尖,直指李双岗眉心。这一指,和以往不一样,虽是真气,但李双岗看的确切,是带了狠意在里面的,当下怒喝一声,调度所有护体内力移至额头,准备硬接这一指。李双岗意在炫耀,他也知道,酒酿这一指毫无道理,最后一招了还在不知所谓的攻他眉心,那就硬接你这一下,你这指头不说残了也得断了。
然后酒酿一个矮身,手刀切李双岗腰间下盘。
腰带轻飘飘落下,俄顷,李双岗全身衣服如雪花般纷飞,手环也落下,酒酿一个滚身,握住手环,笑着说:“拿到啦。”
众人愣了。李双岗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只余亵裤,其余不着片缕。酒酿也不忌讳,大喇喇的瞅着李双岗的亵裤,掩唇一笑,说道:“想不到李大哥竟是如此风雅之人,亵裤上还秀满牡丹。”众人大笑。有些和李双岗一伙儿的,拼命用咳嗽掩盖笑意。
原来酒酿手上的真气切入李双岗的护体内力,在他衣服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口子,李双岗内力不散,衣服便贴着他身体。他转移全身内力去护额头,棉布没了支撑便全都散了。说到底,是以巧取胜。
李潇洒在底下都看呆了,想到自己当初和她打那一场窝囊架,也是莫名其妙就中了她的计,喃喃道,“我看这许姑娘很有前途。”言语间竟带了几分真诚。
李双岗有些沉默,规矩是自己定的,虽然反被酒酿侮辱,但是众人皆是见证,也不好食言。只得对着酒酿一抱拳,闷声说:“李某愿赌服输。”
酒酿已经出气,也不再出言嘲讽,点了点头。众人皆觉得无趣,还盼着李双岗怒起反击,亦或是什么反转。但是转念一想,这李双岗虽然不对在先,但后来输了也没叽叽歪歪,也算是一条汉子。
酒酿跳下船篷,转头向李双岗说:“李大哥,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询问。”
众人逐渐散去,酒酿想找韩临,韩临早就不见踪影。在走廊里,酒酿怀着心事,抬头看见韩临抱着剑看向隔窗外。酒酿有些忐忑,站在韩临身边,虽然是赢了,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事了。
“抱歉啊。”酒酿试探着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抱歉。但先认错总不会错。
江风吹拂,酒酿就抬着眼看着韩临。韩临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不高兴,也看不出高兴。半晌,韩临鬼使神差的抬手,拨去粘在酒酿唇边的一缕头发。酒酿呆了一下。韩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大概只是觉得那头发乱的碍眼,便若无其事的说:“你应该先去看看冼梨得手了没有。”
酒酿立马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怎么知道的?”
“我很难不知道吧?”韩临这句话带了笑意。转身便欲回屋,“你俩每晚谋划的声音,可是震天响。”
酒酿有些吃惊,她和冼梨的计划完全就是偷偷进行,就连晚上讨论,都是二人蒙着被窝说的。绝对不是震天响。这韩九,虽住隔壁,但听力也太惊人了,这都能听到。
韩临心下好笑。在空蝉谷,每日练剑之余,便是寻找雪蝉蝉蜕。据说雪蝉蜕壳,只在雪落的夜晚。雪落簌簌,韩临要在下雪声中精心去寻那蝉蜕剥落的声音。有如隔着雪山去听针。但是韩临乐此不疲,还收集了一窗台的蝉蜕。用蝉翼拼成灯笼的外罩,把烛光切割成迷离的图案。
更不要提,酒酿和冼梨每晚的窃窃私语,还有计划到激动之处,二人的咯咯笑声。但韩临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去听的。
韩临犹记得,之前酒酿去问冼梨有关临贡城的事。酒酿说了一句:“我如果是这小世子,便是不要显赫身世,不要绝世武功,也想要留在家乡。”韩临那一晚便梦到了临贡城外的月亮。
酒酿心里惦记着冼梨,也不再追究这人还听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回屋。冼梨已经在屋内,有点魂不守舍。酒酿心下一凉,以为没成,低声问:“拿到了吗?”
冼梨也不说话,从衣袖里拿出六个手环,“拿是拿到了。”
什么叫拿是拿到了,酒酿不解。
然后就看冼梨哭丧着一张脸:“可是不是我拿的,我心里憋屈的很。”
不等酒酿再问,冼梨憋不住了:“你还记得,在仰川门那晚,我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树冠里待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