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绫回去瞧见厅子里仍是一片狼藉“怎么没人收拾一下”
“是我不让收拾的。”江绾的声音传过来“鹿鸣,现在宫门下钥了,去给大公子把偏房收拾出来。”
“老二……”江绫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绾打断了
“大哥,我有些乏了。”
“那好吧,你好生休息,地上有东西,小心点别受伤。”说完鹿鸣和江绫便往外走去
待所有人都走后,江绾披着衣服走下床,看着一地的残渣,蹲下去捡起一片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慢慢,泪流满面
公子府邸离王宫有半日的路程,第二天一早用完早膳李侧妃便准备和江绫离开
江绾依旧斯斯文文的,仿佛昨天的人不是他,他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碗粥,鹿鸣扶他起身
“这屋子着实闷得慌,一会打开窗户吧。”
鹿鸣不依“御医说过公子这些日子绝不能再受风寒,公子还是忍忍吧。”
“就开一会,你瞧,我把衣服都穿严实了,你若是不肯,我便自己出去走。”
鹿鸣拗不过他,只得将一扇窗户开了一点,我透过窗户往外看,李侧妃的目光果然顺着窗户进来落在了公子的侧影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讲的就是如此吧
“我还有事,就先进宫了,老三昨天嚷嚷着要过来,不晓得又是哪个孩儿病了没能抽身。”
“三公子是有福之人,年纪轻轻便有了三个儿子。”鹿鸣在一旁说到
江绫拍了拍江绾的肩膀“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鹿鸣,去送大公子。”
说完二人行礼,我们也屈身行礼,便散去
他们走后公子便把人都潜走,只留下我在屋子里,突然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我不明所以,要去搀他,只听他说
“初儿,我看到了,我的母妃。”眼泪无声的落下,落在他绣着白鹤的衣服上,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显得悲伤
“若是我不知道能让她稍稍宽慰一些,那便当做我不知道吧。”
我又痛恨自己没有伶牙俐齿,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们真是一对心思相通的母子,都为了对方委屈自己。公子是如何明知她站在外面却保持淡然与往常一般的吃饭,他夹了一口笋尖而后却掀了桌子是因为不是他期待的味道吧?可越是这样,越让我痛心,果真是帝王无情
跪了一会,江绾又咳嗽起来,我小心问道“要不,回床上吧……你的身子……”
这一连串的打击,我害怕江绾撑不住,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江绾回到床上,我想着给他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却被他紧紧的拽着,他仍旧不说话,我却觉得他还不如哭出来要好
“我只恨自己无用,空有本领却没有靠山,白白的连累了母妃。”
我生怕他冲动进入王宫质问王爷,再惹恼了王爷又被罚,又不知如何安慰他
“初儿,”他叫我“人究竟要怎样活,才能安稳一生。究竟要活成什么样子,才算不枉此生”
我看着公子消瘦的侧脸,病了这几天,他竟像憔悴了好几岁似的
鹿鸣回来,江绾松开了我,我站起身,发现他后面还跟着江绪,刚刚走进屋内,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看见刚才
“公子,四公子来了。”说完鹿鸣便退了下去
江绾本还满面愁容,此刻却像变了个脸,指着椅子说“坐吧。”
“下月就是东岐国公主的生辰,父王命人在宫中设宴。”江绪喝了一口茶说“她还特特问你去不去。”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小暖炉险些掉在地上
“我还从未瞧过她,据说是个美人儿。”江绾好似没听懂,抬手,将他的手炉递给我“凉了,烧个热的。”
“那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人,她特意问你,准是没安什么好心思。”江绪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江绾笑着接过来我给他换的手炉“去给四公子也烧一个。”
我听着他又开口“这是两国之间的事,她已经是父王的妃子,该懂得这个道理。”
“今日御医诊出了她有了身孕,二哥觉得,父王会让这孩子出生吗?”
江绾思索,父王不好明面上让人给她下药,又不会允许她生下孩子,自然需要有人除掉这个孩子,这公主又处处针对自己,没准父王想顺水推舟,接机除掉孩子,如果自己办的妥当,搞不好父王还会高兴,可若是不妥,毕竟是别的国家的公主,难免要受些责罚……
跟着江绾久了,我多少也能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想到人前受尽恩宠的东岐国长公主背后也要被王爷算计,连个孩子也留不得,虽说我也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同样身为女子,还是为她感到可怜
“这后宫女人一样可怜。”江绾似乎听到了我心里的话,瞧着我说
又对江绪道“二哥知道了,会安排好的。”这便是应下了,他准备替王爷除掉孩子
我极少听见江绾对他们自称二哥,每每听到,都是他心存感激之时,他不爱道谢,一句二哥足以感谢血肉亲情
“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江绪便放下手炉起身,又好似想说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没说
他即将踏出屋子的时候突然又折回来,支支吾吾的和公子说“二哥……若是……我……”他话语说的不全,人也是着急,脸都有些红了
江绾倚着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将手炉递给江绪“二哥这手炉你拿回去吧,日后,手脚就不会冷了。”
江绪欢喜的接过手炉,行了礼走了出去
我不解“这是何意?”难不成四公子府里没个手炉不成?
“去,再给我烧个手炉来。”他用下巴指着前厅
我把手炉塞进他怀里“快说啊,何意?”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暖手足。”
我懂了,这便是告诉江绪,给了他手炉,是想暖他这个“手足”,日后,便是连碳火都一起分享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