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舒欣这样说,顾之恩的脸颊发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刚才的言语好像再也说不出口。杵着发昏,索性从舒欣手里拿过账目:你便这样理解吧,我要去上课了,你也去,小娘在等你,中午一起吃饭好吧。
舒欣笑着说:好。顾之恩见她脸上还没有干的泪痕,也噗嗤一笑起来:你还是先擦一下眼泪吧,回头小娘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爆竹染红了半条街,响了许久。远远看见红色的轿子,唢呐喇叭响彻半边天。白落霞是孤儿,无父无母。自己是被丢弃在大学的门口被学校老师抚养长大,是学府的孩子。当她见到徐北方的时候,看见徐北方在办公室帮老师拿教案,新生入学时,他站在人群之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她看见了他,就像是许多年不曾见面的故人。不顾众多人的劝阻,连同学校多位老师的养育之恩也丢在脑后,一心一意跟着徐北方回到家乡。
最后证明,她是没有看错人的。徐北方素来不争不抢的性格,又以父母的指示唯命是从。可是偏偏对于她,一诺千金,总是不愿辜负她的满腔深情。拒绝了家里安排的良好姻缘,和她执手。
婚宴开席有些迟,不全是要新娘跨火盆的时候,她怕烧到自己裙子,所以犹犹豫豫,徐北方索性当着满堂来宾的面将她抱起跨过了火盆。正在推迟的原因是舒家父母托人送礼。送来的是一对玉如意,两只玉镶金手镯,另附金子打造的鸳鸯一对。也算丰厚,叫其他的人带过来上礼,本人却偷偷趁着人多眼杂悄悄离去。徐父看见贺词,字迹出自老友之手,心里明白了几分,赶紧出门去追,哪里还见得到人?又骂下人不懂规矩,连贵客到访也不知道。
几件事情挤在一起,你方唱罢我登场。自然耽误了时候。徐北方怕她担心生气,又不敢催促父母,只能握着她的手。手心微微发潮滚烫。
夜里清理礼薄,一个个对上来。舒欣的名字就在周逸君的后面,正好相得益彰,二人的礼也是差不了多少。徐父有些疑惑:周逸君?我们可不认得这号人物。徐北方说道:是有次在街上,帮了周家夫人一下,也是举手之劳。徐母早在各家夫人嘴巴里面听到了风声,心里想过是何等人物救下了周夫人,怎么也不知道是自己儿子。看来是外面读书多了,连体面规矩男女有别都忘记了,难怪会自作主张娶外面的女子。
虽然心里不悦,但是碍于儿子喜欢,加上新婚,也不好直说。只是对着徐父说道:如今孩子成家,可不能在外头玩闹。应该多照看家里。白落霞听见徐母这样说,便直爽道:母亲,我过几天需要回学校,老师希望我和北方能留在学校教书。气氛有些尴尬,徐北方轻轻捏了一下白落霞的手腕: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吧。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入睡。
端午过后,昭昭总算好些。每天留出精神教舒欣读书,流莹也会在旁边做针线活。小孩子的衣服是不需要担心的,流莹的女工一流地好。舒欣笑着问昭昭:小孩的名字叫什么?昭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人母。哪怕是在怀孕的时候,不过觉得身子发懒,肚子渐渐变大,没有感觉到任何新生命的来临。舒欣问她关于名字的事情,昭昭才想起自己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有想知道的欲望。
夜里,昭昭抱着顾汶淮,问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顾汶淮玩着昭昭的头发,自从她的头发长到了某个程度之后,睡觉就需要格外小心,一旦压到了头发,昭昭就会惊醒。他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心头宝,该怎么选择?可以两个都要吗?昭昭笑了起来:我喜欢女孩,她要开心,冬天我带她去摘梅花。顾汶淮在昭昭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好,要是有人欺负了她,让她哭了,我就把那个人打一顿,让他们都知道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昭昭心里暗自开心起来。母亲一词对于她而言是格外陌生,像是没有准备好就开始踏上征途。陆妈曾经算过孩子出生的日子,是个冬天,应该是非常寒冷的时候。冬天总会是难熬的,流莹赶制了好几身小棉袄和小被子,布料全部都是棉质,绣上两三朵风铃花,很是好看抢眼。昭昭从来不曾动过针线,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孩子的一应物品全部交了出去。舒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碍,她的女工虽然是比不上流莹,却也能拿出手。给小孩子的鞋袜已经做了四五双出来。虎头帽也是栩栩如生。
陆妈想着昭昭需要坐月子,又叫人去上海带了许多燕窝海参鹿茸等名贵的东西。自己也不闲着,抓了十几只乌鸡养在后院,又晒了一大袋子的益母草。昭昭偶尔看到陆妈忙碌的身影,总是会想起母亲倘若还在世,也该差不多是这幅光景。心下想时,也悲从中来。
留声机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放碟片。昭昭以前在汉口也买过几张,索性让周逸君回家替自己带了来。周逸君笑着说:我便是知道了,原来我在这里没待过几天,就赶上徐家好事跑了一趟,现在好容易又休息几天,姐姐便再叫我跑腿。他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昭昭用手抚摸着肚子,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你只替我跑这一次,以后的便不指望你了。周逸君依然笑着说:好好好,我便再信你一回。
刚过了晌午,周逸君就将碟片带了回来。应该是一到家取了东西就走,没有停留片刻。昭昭本想着问问他什么缘故让周逸君这般不恋家,又觉得周明朗和赵玲儿的所作所为是在恶心,也就不愿再去劝说周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