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隆冬时节了,边陲小城里还呼啸着从北方呼啸来的朔风。前几日刚刚下过雪,空气里的水分都已经随着那场降雪而消耗干净,这样,呼啸的北风就显得又冷又硬,吹在人脸上瞬间就能把皮肤刮红。甚至偶尔还卷刮着高山岩石上的的粗糙沙砾,吹在人脸上显得生疼。
对位于德魇国边陲的云暮城来说,这里的一年四季一般都是这样萧索的。
云暮城位于德魇国的东北方向,是和北方黑暗国接壤的最大的边境城市。德魇国和黑暗国边境商贩的贸易往来和两国使节交往谈判,都是以云暮城作为主要交通要道。云暮城内驻扎了大量军队,一来是为了防止边境动乱,二来也是对黑暗国的紧惕,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个国家以延绵千里的“云暮山脉”为分界,西南面属于德魇国,东北面属于黑暗国。而云暮山脉虽然是一种天然屏障,但也有弊端,严重阻碍了两国的贸易往来。特别是当下两国交好,为了避免因为交易,商人要绕道千里来到云暮城,所以两国使节经过商议,由两国共同出资,在云暮山脉的中央主峰云暮山下修建了十四座高大雄伟的塔桥,作为两国商贩同商的主要路途,同时也可以在通关时做边境检查。这样就极大层度的巩固了两国边境的安稳。
人若是站在塔桥顶端,能够一眼将云暮城的所有风光尽收眼底。每一座桥的两端都是高高的石塔,一半由德魇国的军队守卫,而另一半则由黑暗国的军队守卫。桥面离地面有数百米,只有这样的高度才能够打开云暮山脉的闸门。马车行驶在桥面,可以感觉到从身边飘过的云雾,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美感。
由于军队驻扎,静谧成为了这座边境之城永恒的氛围。然而,有一天,这种氛围却被打破了。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街道两边,墙壁上的铜灯已经陆续亮起。以往的这个时候,云暮城的大街小巷就会变得格外安静,整座城都会陷入宵禁。所有的居民都只能在家中享用晚餐,街道上除了巡查的士兵不会有什么人,偶尔有赶着送货的马车从石板路面上飞快驶过,在士兵的巡查脚步中,留下一串空旷的马蹄声。
但是,今天云暮城到了傍晚却依然人声鼎沸。说是人声鼎沸也不完全正确,大街上突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陌生人,他们彼此没有交谈,只是沉默地站在街道两旁,无声的寻找下榻的客栈。空气里仿佛酝酿着一种沉默的躁动,无数居民好奇地从家里走出来,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格格不入。巡查的士兵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吆喝着居民回家,反而还站在街道上维持秩序。今天的云暮城仿佛有大事将要发生。
但是这种情形在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十天。本来人口相比较那些经济繁荣的城市显得稀少的云暮城,从十几天前陆续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外地人,从帝都来的人也有,其他大城市的人也有,而且看起来,都不是简单的平民百姓。从他们的装束上来看,多多少少,都是会圣气的圣修士。很多人的挂剑、佩刀,都明晃晃地挂在腰间,但也有很多人裹着黑袍,有些还蒙着面纱。这些人都聚集在云暮城里,但他们也不干什么,整日住在驿站中,城里也没有什么刀光剑影的事情发生,一切看起来就像一个骤然形成的诡异集市,但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是想要交易什么。
一切看起来仿佛是风暴的前夜——气压越来越高,头顶风云聚变,感觉随时都会有一场雷暴般的浩劫,袭击这个边陲之城。然而这样的时刻,还有一个戴着兜帽的旅者,远远地,从云暮城的城门走了进来,风吹开她灰黑色的长袍,扬起满身尘土的气味。
当第十一天来临时,云暮城的城门大开,无数士兵涌上城内所有的街道,每隔数米就站着一位身着黑甲,手持长戈的雄壮士兵。居民们也不能像往常那样上街摆摊,所有的店铺都被强行关闭,只有旅店因为有客人居住所以还准许开张,但也不能再收人。
年幼的白芷从一家客栈里走出来,这几天旅店生意爆满,店老板也笑的合不拢嘴。今天由于不再营业,所以像白芷他们这样的员工也特例放了一天假。
白芷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年幼的她身着一件宽大破旧的棉衣。还显得幼稚的她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或许常年吃不饱饭,她看上去很瘦弱,一头长发梳理得很整齐用一个黑色的破旧束带扎起来。
她是个孤儿,她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从有意识开始,她就在这家客栈当伙计。听旅店一些年长的员工说,她是被一位客人遗弃在这里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位给客栈厨师打下手的员工看她可怜就收养了白芷。但是在白芷五岁那年,员工外出买菜被市井恶霸打死,年幼的白芷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有大人呵护的白芷从此成为了老板欺压的对象。不仅工作量繁重,有时候老板不高兴还不给白芷饭吃。从那以后她通常饥一顿饱一顿。能不能吃饭要看老板心情,如果白芷有一点工作没做好就免不了老板的一顿毒打。有些员工看她可怜就留了一份自己的饭食给白芷,这样艰苦的生活使白芷心性早熟,完全不像寻常十来岁少女还有的懵懂。
白芷渐渐在这样的幻境下长大,早已体会过世态炎凉的她懂得了隐忍,作为边境要塞,云暮城并不缺乏圣修士。旅店里也经常会有圣修士来吃饭,白芷在倒茶上菜时听圣修士无意间讲解圣气,让本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她看到一缕晨光。后来她尝试着修炼圣气,在没有导师的情况下,白芷整整用了三个月才感受到圣气。
一开始白芷很奇怪,她的圣气纹路是蓝色,而其他圣修士则是白色,而且她可以操控空气中的水分使其冻结成冰。她越来越感到圣气的强大。不过白芷没有想着立马去反抗,从小在旅店长大的她没有其他的生存手段,她还要隐忍。生活也就如此,贫穷的人被打死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而富人被人撞了一下,就被把撞他的人打死。白芷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凭什么她就要低人一等?饶是这样,白芷从来没有放弃对圣气的修炼,她的圣气进度缓慢只能一点一点地积攒。
有了圣气,被老板打得奄奄一息时她可以靠自己挺过来,没有饭吃时,她可以忍受而不至于没有力气坚持不到下一顿饭。
白芷来到街道上,凭借着自己娇小的身躯从大人之间的缝隙钻到最前面去。
并不十分宽敞的街道被让出了三分之二,左右两边加起来的距离都只有三分之一。这阵仗应该是要迎接某个达官显贵。之前也有几任城主转调,也是类似于这样的阵仗,不过要小上些许。看到这里,白芷又不免想起了当年收养她的伙计。贫穷之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而一位达官贵人仅仅只是出行这里就能惊动全城,难道说穷人就应该卑微吗?
白芷小手紧紧握住,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权贵升起了一股厌恶。
就在白芷皱眉时,突然这条道路的尽头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围观的群众齐齐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得那道路的尽头走出了整齐的黑甲士兵方队,整齐的脚步,铠甲的碰撞声,让这些普通群众都不敢直视。
而看到方队后面时,城市之中,顿时无数目光投射而去,接着便是有着无数惊讶之声,响彻而起。
白芷顺着视线望过去,同样是一怔,旋即目光一凝,因为此时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架金黄色,并且华丽无匹的车銮,在那车銮之上,铭刻着金色龙纹,有着强劲的圣气波动散发出来。当然,这些圣气波动普通人无法察觉出来,只感觉目光直视久了,头脑就会陷入晕眩。这架金銮,竟是一件圣器。
可是,最厉害的并非是车銮本身,而是在那车銮前方,竟是有着四头体形庞大,通体呈现银色的似马似狮之兽,它们的身体四周也有圣气闪烁,带给白芷的感觉就犹如四座小山般沉重雄壮。
“这阵仗可是比之前几任城主上任时都要大,看到那雕刻的龙纹没有?那可是皇室才敢座的座驾啊。”
短暂的惊讶后,立即有一位年长的看着惊叹出声,像他们这种边陲小城,能有皇室的人到来估计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皇室?我的天,也只有皇室才能让云暮城全城戒严吧。我看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胡说什么?现在可是和平年代,皇室估计是来巡查的,没看见城主他们都只能在后面步行跟上吗?”
“我就是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