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啊,”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听你的说法,我都对这个周老有点儿敬佩了。”
董老板苦笑了一声。“敬佩和良善是两码事。尤其是当你听到我接下来讲的两个故事的时候。”
“联邦七十九年,周老因为各项政策,在本地得罪了大多数民众,虽然不会有强迫下台之类的可能,可是也后继乏力,更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周老在那一年主动辞职,没有挂靠任何职务。”
“他的恶行就此开始。”
“联邦九十年,方仁孤儿院爆出惊天大案,多名女孩遭到长期猥亵。还没等舆论发酵,报道记者就因车祸去世。整个事件快速沉寂。联邦九十一年,网络上爆出该孤儿院的猥亵视频,猥亵者包含孤儿院院长在内的一系列工作人员。被猥亵的不光有女孩,还有男孩。事件因在网络发酵,相关封锁显得后继无力,全联邦都言之声声的必要这些人承担法律制裁。”
“联邦法院甚至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准备入驻调查。可是还没有等调查组出发,整个孤儿院就----”董老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的吸了口气,“整个孤儿院,从院长到警卫,从18岁到5岁,全部中毒死亡。”
“事后,联邦震怒。调查组试图从幸存的孩子作为突破口进行调查,然后整个联邦惊恐的发现----从该孤儿院自联邦八十年成立以来,所有出院的孩子都不知所踪!没有档案,没有记录,没有任何的资料,仿佛从孤儿院出院的那一刻,就会人间蒸发。”
“换句话说---没有孤儿从那里活着走出来。”
嘶!
电话对面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是听着,都觉得这口凉气直达脊髓骨。
沉默了许久许久,电话那头闷声问到,“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周老做的?如果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发他?!”
董老板苦笑了一声。“因为整个联邦,估计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是周老做的。而且,我知道周老,但周老却不知道我。”
没等电话那头开口,董老板就快速说道:“联邦九十五年,明德安议长路过介城并在此停留了一天。专门慰问了一批老干部。我有幸作为介城企业家代表之一,在后排远远的看着。他和周老的关系十分亲密,多次私下接见过。我当时狗胆包天,想着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搭上周老和明议长这两条线的绝好机会,他们私下接见,想来定然会谈一些隐秘之事。于是,我亲自去装了一些小巧的设备在周老私宅的外墙上。明议长肯定不会和周老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周老的家私下会见,但是谁知道呢。哪怕只是听见什么小道消息也好。”
“说起来,窃听真是一个探听秘密绝妙的方法,既不露面,也不接触,完全零风险,你只需要静静等着就可以。”
“但是过了好几天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我当时每一天都心惊胆战,万一被发现,凭借整个介城和西八县的官员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一点,人家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如果不是因为周老要表现出高风亮节的样子而辞掉了所有职务,连个保安都没配,我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就装东西上去。”
“再过了几天,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当时心里无望,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傻逼,周老至今未婚,只有一个偶尔过来清扫房间的保姆,谁会没事把自己的秘密对着墙说?边打边说?那天晚上,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打开了设备,然后就听到一段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手续都办好了吧。”
“嗯,都办好了。”
“人呢。”
“都做了暗示。”
“嗯。不错。先挑几个好的送到我别墅。”
“好的。”
“新的那批训练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加油啊,这才第三座院子,院子多了才好玩。”
“好的。”
“见面的时候忘了说。上次你把院子里的人都弄死的事,我很不满。因为我最疼爱的几个小宝贝都死了。我这个人重情义,相处久了就有感情了。要是这一会再出差错,他们又得死的话---你明白结果了吗?”
“好的。”
“嗯。””
“五年过去了。他们现在又有多少院子呢。”董老板的声音有点儿迷离。“这么多年来,我的良心始终在折磨我。我可以杀人放火威胁别人全家,可我做不到对孩子下手。我时刻煎熬痛苦,想着要不要豁出命来举报。可是我悲哀的发现,我举报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自己甚至没法分清这两个人的声音哪个是周老的。这段录音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和介城孤儿院的事情有关。所以,即便举报了,也不过是给别人添几个疑点而已。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一个是明议长。就算有疑点又如何呢。人家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这件调查案重启的尝试按下来。”
“直接举报给联邦议长?也可以。没问题。但是议长会不会认为这只是政治斗争?我只是某个人买通的棋子?好像也没有用。”
“当然,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有没有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可是,一想到我要用奋斗到今天的所有成就去换某个人的一个疑点,我就觉的自己几乎要崩溃。那一刻起,我是那么深切的明白,自己的全部生命,真的比不上别人的一个小指头。所以我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觉得我保护不了她。”
“然后,我告诉我自己要努力。要奋斗。爬的更高一点儿,才能让机会变得更大。然后呢,然后呢,”董老板恨恨的打了一拳桌子,“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还在收购绿材公司,为了介城的这么一个小不丁点的公司忙前忙后,终于要依赖那个老东西成功的时候,你们一出现我就差不多要失败了----我TM就这么弱智吗?就这么无能吗?我TM是不是个傻逼??”
“啊???”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董老板口中发出来。
然后,董老板仿佛终于承受不住,呜呜的开始抽泣,慢慢弯下腰来,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