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了口，就觉得尴尬异常。
萧楚越已经醒了，他却装作没有醒，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无所顾忌的帮他包扎。可是自己这样一问，就说明自己已经知道他装昏迷了……
空气中似乎有些别的味道，沉鱼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眼角的余光看见，萧楚越的脸颊一侧，也是一片潮红。
然而，萧楚越的潮红慢慢淡去，他又恢复了那平稳而微弱的呼吸。他没有答话，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沉鱼慢慢的往后挪了挪，离萧楚越足足有三尺。这三尺的距离使她觉得有些安全了。靠着岩石壁，觉得疲惫之极，就闭上眼睛打了一个盹。然而终究不能熟睡，总是片刻就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不远处的萧楚越。萧楚越似乎也睡着了，他的呼吸很平稳，他的后背一直有些起伏。
太阳渐渐西斜，沉鱼被一阵“咕咕”的声音惊醒。当她发觉那是自己的肚子叫的时候，不由面红耳赤。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萧楚越，这才听见，萧楚越正偏着脸看着她，也是一脸的尴尬。接着又听见“咕咕”的声音，这下，却是来自萧楚越的肚子。
沉鱼忍不住一笑。萧楚越也忍不住一笑，空气中的尴尬荡然无存。沉鱼扶着岩壁站了起来，笑道：“我去找点吃的。”走路的姿势却是一瘸一拐。
萧楚越也挣扎的要爬起来，说道：“哪里能让你去——我去吧。”
沉鱼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行就别逞强。你看你那身上，有几块好肉？笨手笨脚乱走，兔子什么的即使遇见也被你惊跑了。这还是小事，莽莽撞撞乱走，成了狮子老虎的美食，那才叫冤哪。”
萧楚越道：“你脚上有伤……”
沉鱼冷笑道：“总比你好多了！哼哼，本来一点伤也没有，偏偏痴心妄想要来拿我，现在弄成个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叫做活该！”
萧楚越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很……抱歉。”
沉鱼冷笑道：“抱歉？抱歉算什么？其实也用不着抱歉，你我各有计谋，各有所求，你死我活，谁也用不着抱歉。两败俱伤，不过是命该如此罢了。”
说着话，沉鱼已经抓了半截软剑在手，扔给萧楚越道：“拿着。”
萧楚越诧异道：“给我？”
沉鱼冷笑道：“现在已经是傍晚，山上的野物随时都可能出来。你拿着，万一野猪什么来啃你，你也好给自己报仇。”
找了一根未曾燃尽的树枝做拐杖，沉鱼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找了一根粗点的树枝，支撑着身子，手往下使劲，树枝往后一戳，身子立即往前移出了几尺。这倒是一个法子，走路速度竟然快多了。
下面倒是一片缓坡，看样子是下得去的。沉鱼一边走，一边记着路途，辨认方向。走出了大约半里地，鼻子边上却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似乎是食物被烤熟烤焦的香味。大喜，循着气味上前，果然看见了一具老大的野猪尸体，不过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了。
现在还是寒冷季节，这野猪被大火烧死，又加上大火将森林中的昆虫也全部烧死，因此几天过去，尸体也还未曾腐烂。沉鱼一声欢呼，上前要拖那野猪，不过近前才发觉，自己脚上受伤，全靠一只手上的力气行走。现在要将这野猪拖回悬崖底下，却是十分为难。一心要将野猪割下几块好肉来带回去，手头却又没有工具。想要撕开，一只手却使不得劲。苦恼了半日，终于找到一片有锋刃的石头，运力割开野猪的一条腿，扛着回去了。
此时已经红日西沉，月亮上山。萧楚越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着，听见沉鱼脚步声，抬头道：“我想来找你，结果这身子就使不得劲，居然爬不起来。”
沉鱼啐道：“谁要你起来？动上两动，伤口再次流血，好玩吗？”
萧楚越不说话，凝望着月光下沉鱼半边小脸，好久才低声道：“我曾想，说不定你不回来了，走了。”
沉鱼冷哼了一声，说道：“走了，不回来？我是想过不回来，但是现在荒山野地的，我怕走丢了，不合算。回这里，好歹还有一个废物，给我壮壮胆。”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是将萧楚越身边的软剑拿过来，将野猪腿割开。剔除了上边的焦肉，又剔除了里边的生肉，割成一片一片的，递给萧楚越。萧楚越挣起上半边身子，却又牵动伤口，眉头又是皱了一皱。沉鱼冷笑道：“吃不消就别逞强。你还是照原来样子趴着，我喂给你算了。”
萧楚越道：“实在……不好意思……”
沉鱼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扑在我身上要打要杀的时候，也没有见你不好意思……”声音却是轻了下去，嗓子哽住了。想起方才陡坡上的情景，却又忍不住又羞又恼，说道：“现在又来做什么君子，做什么假撇清！”
萧楚越咧了咧嘴，想要说什么话，头一歪，又昏迷了过去。沉鱼大惊，道：“我不过是与你赌气而起，你别装死给我看！”伸手去摸萧楚越的额头，却是一片火烫。心中大急。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慌乱之间，竟然犯了一个大错误。止血之后，自己不应该急着休息，应该先给萧楚越找点水喝。失血过多的人，不补充水分，怎么成？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自己却上哪里找水去？
突然觉得脚上冰冰凉凉，似乎有水滴滴下。难道下雨了？沉鱼心中一喜，急忙抬头看天上，却见月色清明，哪里有半点雨意？
一摸自己的脸颊，却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方才那滴水，就是自己的泪珠。
摸着自己的脸颊，沉鱼不由惊呆了。
自己居然流泪了——为了面前这个本是自己敌人的男人？
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一跤坐倒。手一撑，触手处却是一片湿润——原来那是一片水洼！
悬崖下面低凹地方，积水形成水洼。只是月光下隐约可见，那水洼里全是灰烬。沉鱼等了片刻，等激起的浑浊渐渐沉淀，才小心的用水捧起一捧，给萧楚越送过去。
但是萧楚越偏着脸趴着。一捧水如何送得到萧楚越的嘴巴里？好不容易将萧楚越的嘴巴扳开，手中的水却是涓滴不剩。
沉鱼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幅绢帕来，蹒跚走到水洼边，将手绢铺上去，吸满水，再走回萧楚越身边，要将水挤进萧楚越的嘴巴。
只是萧楚越的脸是侧着的，水却是竖直往下落的。这一番吃力，萧楚越只是嘴唇边上沾上了两滴水，他抿抿嘴唇，似乎昏迷之中也感受到了水的滋润。只是这两滴水，连滋润嘴唇都不够。
想要将萧楚越的身子翻过来，浑身上下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记挂着萧楚越背上的伤口，如果动着了，定然疼痛。想了片刻，却终于拿定了主意。
自己到水洼边，先含了一口水，小心不吞下去。回萧楚越身边，两只手扳开萧楚越的嘴巴，然后慢慢也躺下，与萧楚越齐平，嘴巴对准了萧楚越的嘴巴。通过自己的嘴巴，慢慢的将水度进去。
沉鱼的嘴唇靠近了萧楚越的嘴唇。萧楚越的嘴唇粗糙而干裂。
这样逾越的行为——沉鱼面红耳赤，然而行为却不迟缓。
按捺住心中一切杂念，沉鱼告诉自己：我只是想要救他，如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救他，沉鱼不敢想，她告诉自己：我不知道。我做事是率性而为的，我现在想救他，就这样。
一口水度完了。萧楚越也感受到了沉鱼口里的甘甜，觉察到沉鱼的樱唇将要离开，含糊地“咕噜”一声，手竟然摁住了沉鱼的头，而嘴唇，却向沉鱼的嘴巴更深处寻觅。
沉鱼头脑里“轰隆”一声，全身都僵硬了。
昏迷中的萧楚越只是跟着直觉去寻找水源，根本不曾想过他的行为给沉鱼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全身僵硬的将萧楚越推开，而后者还不满足，伸出自己的舌头慌张的寻觅……
沉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回到水洼边上，再次将水给萧楚越送过来。方才的情形再次上演，好在沉鱼已经有了准备，又自我安慰说荒山野地的没有人看见，也就缓解了下来。
给萧楚越送了几十口水，这才想起自己的咽喉好像也在冒烟。痛痛快快给自己喝了几口，又撕了几条肉，送到萧楚越的嘴巴边上。萧楚越却因为喝了水，心满意足，已经沉沉睡去，不肯理睬送到嘴边来的肉。
沉鱼自己吃了几口，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由悠悠叹息。
造化真正弄人，一天之前，自己哪里会想过，自己居然与萧楚越在这荒山野地里一起度过？而且，居然还有了肌肤之亲……
起风了，瑟瑟的有些冷。虽然有悬崖挡风，但还是冷。看着趴在地上的萧楚越，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是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