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萧楚越站住了，“皇上，您说的援兵，在哪里？”
李广寒眉头微微一皱，笑道：“附近乡兵，必然都已经掌握在萧潜手里。尽管有些有胆量的，不见得肯从贼，但是乡兵的战斗力低下，你也知道。现在朕唯一的希望，就是温泉山行宫。你当记得，当日朕将两千士兵留给了沈美人——哦，安妃娘娘。”
“皇上！”萧楚越声音已经在哆嗦，但是他还是将话说出口来了，“皇上，请您……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沈美人身上！”
“哦？”李广寒眉毛一挑，要萧楚越解释。
“因为，沈美人是楚女，其心不可测……”萧楚越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沈美人，身有武功！”
萧楚越还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就看见有将领匆忙奔上前来，疾声道：“请皇上先去第二道防线！”
“先去第二道防线！”李广寒对萧楚越道，“等下再说！”拉着萧楚越的手，就往山崖的下面去了。自有侍卫上来，拥簇着二人往第二道防线去。
好一阵才到达。李广寒站定，来不及与周遭人等说什么，先皱眉看着萧楚越的肩膀：“你受伤了吗？怎么先不包扎下？”
萧楚越想不到李广寒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肩膀，当下咬牙道：“臣的肩膀已经止血，不要紧……臣方才那句话，还没有说明白！”
李广寒皱眉道：“你方才那句话，先说清楚。”
“因为，沈美人身上有武功，但是她却装作不会武功——这一事实的本身，就说明沈美人居心……难测！”
“沉鱼有武功？”李广寒诧异了片刻，终于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她老早就说过了。”
“但是，沈美人身上的武功，是连臣也难以企及的……”萧楚越将这个匪夷所思的秘密说出来，“皇上，臣知道您也许不相信，但是，请相信臣，臣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面对着千军万马也不变色的李广寒，声音终于有了异样的波动，“你怎么知道她有武功，你难道见过？”
“臣见过，而且交过手！臣……怀疑她就是天机公子！”
“天机公子！”李广寒眉头皱了起来，“不可能！你告诉朕，你什么时候与她交过手？”
萧楚越的脸色异常苍白，“那是去年秋天，皇上可还记得安妃生子的那个晚上，天机公子进宫，带走了孩子……”
李广寒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说，带走孩子的是沉鱼？”
萧楚越点头，说道：“当时臣及时赶到，拦下了她。她身上穿着的是最常见的宫装，脸上蒙着面纱。但是她出手的时候，臣见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个伤疤，那是被狼咬伤的痕迹……此后臣被她刺伤，她就离开了……”
“手腕上有伤疤就证明她是沈沉鱼？”李广寒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笑道：“如果她身有武功，那就不会跳进狼苑被狼咬伤了。最危险的地方，人的本能自然被激发出来。朕不相信，如果沈沉鱼就是天机公子，她会跳进狼苑！她跳进狼苑之后还会受伤！”
“皇上，请您想一想，天机公子两次出现，沈美人在什么地方？”萧楚越脸色异常苍白，声音也开始颤抖，“臣也不相信——但是，这实在太凑巧了！而且，皇上，您可还记得那天晚上研墨的叫喊——臣可以对天发誓，那天晚上，研墨什么事情也没有，但是她却……”
“朕相信你没有对研墨做什么。”李广寒的声音是温和的，“你也不可能对研墨做什么。那天你刚刚经历一场激战，即使想要对研墨做什么，也力不从心。沉鱼也对朕说过了，这多半是西蜀或者……”
李广寒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了一声雷震一般的声响，整个山谷几乎都震颤了。有士兵浴血奔近：“请皇上先退向第三道防线！皇上，贼人调来了火炮！火炮……敌人或者是想要将整个山崖震塌，让我们无法防守……”
站在李广寒身边的一众将领侍卫，尽皆大惊失色。
李广寒咬牙道：“好贼子！终于从京师将火炮调运来了。朕的火炮，没有放在前线守城，却先拿来杀朕了！”
李广寒发怒，身边一众将领，齐刷刷跪下道：“臣等有罪。”
李广寒道：“用不着跪下，你们没有罪！有罪的人都不在这里！萧楚越，你也用不着跪，你叔叔姐姐的事情，与你无关！”
萧楚越没有起来，沉声说道：“皇上宽恕，臣有个僭越的主意！”
李广寒冷声道：“有主意就说！”
萧楚越道：“臣想要与皇上替换衣裳。然后臣冒充皇上，先从山崖边上经过，作出想要逃跑的样子来。逆贼看不明白，定然大军掉头转攻山崖，火炮也定然掉头。那时皇上再带人反攻，或者能夺回第一道防线，多支撑时候！”
李广寒注视着萧楚越半日，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这非常危险！”
萧楚越喉咙一哽，说道：“为皇上粉身碎骨，分所应当。何况，臣家出了这等事情……”
“皇上。”边上一个侍卫站了出来，“萧统领身上有伤，身手已经不够灵活。臣愿意受了此命。”
萧楚越道：“臣的身材与皇上相类。”
李广寒脸上蓦然变成一片冰寒，说道：“你们都争什么？现在还没有到最后时候，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似乎是给李广寒的话做注解，李广寒声音还没有落下，山崖下面，又响起一声震天的炮响。
萧楚越叩头，额头已经见血。
身边的侍卫，全都跪下：“请皇上暂行权宜之计！”
李广寒冰在那里，嘴唇颤抖，说不出声音。最后，终于从牙齿之间挤出几个字：“你放心，萧家子嗣，只要不从贼的，朕定当保全。”
李广寒说完这句话，眼睛转向山的外边——那边，没有任何变故。温泉山行宫的军队，还没有来。
暮色已经四合。
心头似乎是被针扎了一下，颤颤的有些疼痛。
她……没有通过这场……
萧楚越带着一群人绕山崖过去，果然带走了大部分叛军。于啸天冲过来：“皇上，我们现在就反攻吗？”
李广寒声音已经有些疲惫：“好，反攻……趁着手中还有一些箭矢，反攻罢！”
夏有利悄无声息的走近，低声道：“皇上，沈美人不会辜负了皇上的。”
李广寒眼睛里透出利箭一样的冷光：“你这么肯定？”
“沈美人的一切，都是皇上赋予。她不是无情的人，定然不会抛下皇上作壁上观……”
李广寒冷笑道：“你说的一切，都是臆测之词。她是楚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花了这么多心思，想不到，还是捂不热……”
夏有利低低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再等片刻吧……如果过半个时辰还没有响动，那就……”
李广寒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也好，再等一会吧……再等三支香的时间，如果还没有人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不远处就听见了一迭声的号角！
那是叛军的警号。声音来自猎场的东边，大路的方向！
那号角是在催促，催促这边的叛军到东边大路口去支援。
李广寒望着夏有利，眼睛中，竟然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夏有利的声音已经在颤抖：“皇上，定然是援军来了。猎场东边的叛军吃紧，才会吹响警号。”
李广寒的目光中有些欣喜，随即又有些惘然——是她来了吗？
下面的士兵，已经欢呼雀跃成一团。
围攻皇帝的叛军虽然被萧楚越带走一部分，被警号带走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对于李广寒面前的士兵来说，数目依然巨大。
于啸天一声令下，反攻的号角响起。
这边的士兵，尽管得了援军到来的信息异常兴奋，但是叛军也得了“放走里面的人，全部斩杀”的命令，倾尽全力抵挡。
战况比先前更加惨烈。
天已经全黑了。阴惨惨的星光下，山谷内外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杀戮。杀戮。杀戮。
山谷里唯一的小溪流，水已经成了暗黑色。整个天地都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李广寒突然之间觉得很累。
夏有利走近，说道：“皇上，要不，按照原来计划……”
李广寒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可以等待，那就再等一会吧。”
今晚没有月亮。或者说，月亮要很晚才出来。
整个大地都是黑魆魆的。
沉鱼站在暗黑色的旗帜下，黑暗遮盖了她的脸色。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如一棵秀挺的松树。
两千士兵，已经在几万人面前，迅捷排好了阵势。沉鱼很满意，两个月的训练，这些士兵就已经显示出了精锐的模样。
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两千士兵，蓦然之间同时吼叫起来：“皇上陛下有令，叛贼弃械投降，绝不追究！”
“弃械投降，绝不追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