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朗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座废城之中。不,应该说是一堆废墟。
城虽废,岁月堆积的伤痕也难掩那份沉淀的厚重感。布局之恢宏壮观,建筑用材之珍贵,神秘繁复的符文……
林疏朗慢慢摸索着前进,走到一处转角时突然被绊了一下,是一截白玉骨。那截白玉骨不断吸引着他,他忍不住将压着白玉骨的那堆废石移开,直至一具完美无瑕的白玉骨架呈现在眼前。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白玉骨架,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那人的手,苍白透明,绵软微凉,像初雪落在腕间,化开后是莫名的温柔。
他听到那人说:“别动。”,然后不知为何他便倒入了那人怀里,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光月轻叹了口气,“傻子。”,将林疏朗从怀里扶起,用神识查探一番后,稍稍放下心来,再将他移到另一处远离白玉骨架的地方后,又重新回到那副白玉骨架所在之处。
光月心中默念道:“古城,魔骨……”
“谁,出来。”
方锦倚从一截破墙后走出,对着光月行礼道:“见过师叔。”
光月愣住了,她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她师兄,但当方锦倚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她时,她立马清醒了过来。是了,这眼睛一点也不像师兄,分明像极了另一人……
光月嗯了一声,便继续查看那白玉骨架。
方锦倚静静地站在一侧,直等光月起身后才开口说话。
方锦倚:“师叔可有查探出什么?”
光月:“并无。”
两人皆沉默了会,然后光月开口询问:“你来的路上,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一处雕刻有神像和符文的石墙。”
“嗯。”
光月看了眼昏迷的林疏朗,走过去准备带着他去方锦倚说的那处石墙。
当她正准备将林疏朗拉起的时候,方锦倚迅速地走过去将林疏朗架到身上,然后走到前边带路。
“师叔,这边请……”
在这座城破碎的躯干里绕来绕去好一会后,终于来到了那面石墙前。
方锦倚:“师叔,就是这了。”
光月走近,仔细打量着这面石墙。
石墙高数丈,墙面最上方雕刻的是一副巨大的神像,神像面容模糊,神座底下是朝拜者,而墙面底部则是刻满了深奥难懂的符文。
光月用神识触碰石墙,只见得这些符文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在她脑海中变幻成了一幅幅画面——
创世神借混沌之力开天辟地,用自己的血肉造出了元族。
元族崇拜创世先祖,族内为追求大道,向往长生,分裂成两派,一为仙,一为魔,两派争夺修炼资源混沌灵石,使元族久经内战,天地尽毁。创世神震怒,降下神罚,并取混沌灵石石精,取名天道,予其法则之力,令其监管众生,维衡秩序。创世神留一枚混沌元种,以己肉身修复天地,待此间事了,魂魄便越世而去。
仙魔纷争千年,仍未休止,仙中首领自立仙帝,号令众仙,清剿魔头,魔中首领亦自立魔尊,集结群魔,欲灭仙首。仙魔大战于无间之狱,仙帝以禁法重伤魔尊,仙族险胜,魔族几近灭族……
光月神识渐渐脱离石墙回归识海,这时林疏朗也醒了过来。
林疏朗:“师叔?”
光月:“嗯。先去找其他人,这地方有古怪,不宜久留。”
林疏朗满腹疑问,但显然现在与其他人汇合和找到此地的出口最为紧急……
光月三人走到一处保存比较完好的石楼外时,突然听到石楼里传出了灵力爆炸的声音——
光月率先进入石楼,林疏朗和方锦倚紧跟其后。
石楼一层陈放了近百具石棺椁,每具石棺椁都被封得死死的。光月扫了眼便直接跃到了石楼第二层,这一层只有一具棺椁,而这具棺椁被打开了,只见棺椁旁有三个傻子在互相掐架。
林疏朗见状,准备过去将三人拉开,却不料这三人像是中了邪一般,连他也不认,反而连着他也一顿暴打。
方锦倚立于一侧,冷眼旁观。
光月走到棺椁旁,想要仔细确认棺椁中是否有出城的线索。待她刚靠近棺椁,之前还六亲不认的那三个人像是突然悔悟,跟见到了祖宗一样,对着光月磕头行礼。
光月左眼间红芒微闪,指间突然窜出了一团大火,瞬间围住了这三人。
不一会,火圈之中的刘川打了个又大又响的喷嚏,他感觉浑身像是在被灼烧一样,昏昏沉沉的脑子在灼痛之下,瞬间清醒,“啊——火火火!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救命!”
刘川跑出火圈,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在地上拼命打滚,另外两个人被刘川的呼救声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困在火里,立马便出了火圈,在地上翻滚将身上的火熄灭。
待三人清醒后,光月手掌微合,火一下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到棺椁旁,棺椁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光月转身看了眼规规矩矩站在一侧的五人,少了一个,李阕。
光月行至几人面前,开口询问:“不见的那人,可有他傍过身的物件?”
那一条小腿被蝎子吃净的章生,从他储物袋里拿出一瓶药,递了过去。
光月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掐诀,一条细细的白线若隐若现——众人跟在光月身后,竟然到了之前那面刻了神像和符文的石墙这。
只不过,石墙前此时正立着一具白玉骨架,白玉骨架的一只手搭在一个呈跪姿的男子的头上,另一只手按在神像图的神座上。
“退后。”
寒江雪出,迅速砍下了那按在男子头上的骨手,剑锋一转,直取白玉骨架的头颅,然而,却被白玉骨架的另一只手挡下,被砍下的那只手也重新被接好。
下一瞬,白玉骨架突然到了光月面前,一只骨手直接伸到了她颈间,似乎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将她脖子捏断。
而此时,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绝对的境界压制。
光月左眼间的红芒疯狂跳动,金色符文在外不断封锁束缚着红芒。她舌尖逼出一滴精血,混合道法旨意后大声喝道:“去!”,幻化而成的锁灵链限制住了白玉骨架的行动,那只骨手就这样停在了光月颈间。
待光月欲旧法重施时,林疏朗竟然冲破了禁锢,溯流光一剑便将那只碍眼的骨手剁碎。
白玉骨架遭到重创,突然暴起,凭着一身玉骨无视了溯流光的任何攻击,一爪直掏林疏朗的丹田所在。
此刻,光月急忙连逼出三滴精血,念出了脑海中突然闪现的一段话:“灵兮,灵兮,归陨地!身献魔主,魂祭神主。灵兮,灵兮,归陨地!身献魔主,魂祭神主。灵兮,灵兮……”
待她念完第三遍,白玉骨架便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力,哗啦一下子散落了一地,一阵风吹过,便化作了扬灰……
白玉骨架散落的那一刻,众人便得以自由,方锦倚急忙走向光月,而光月则是径直走到林疏朗面前,正准备用神识查探一番林疏朗的伤势。
林疏朗见状连忙道:“师叔出手及时,故而疏朗并无大碍。”
光月嗯了声,就此作罢。自行走到一侧调息片刻后,才回到众人前。
林疏朗叹了口气,“师叔,李阕……”
光月:“带他回七穹,宗门会处理好他的身后之事……”
一旁的老庞忍不住为章生担忧:“光月师叔,小伙计的腿,能治吗?”
光月瞧了眼那露出森然白骨的小腿,递过去一瓶药,“外用,一个月内便能痊愈。”
章生弱弱地说了句:“谢师叔!”
刘川虽然心中有点畏惧光月,但此时更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他问道:“师叔,我们怎么出去啊?”
光月没有答话,直接一剑劈向那面石墙,石墙倒塌的下一瞬间,众人便被厚厚的黄沙给埋了……
待众人重新呼吸到迷沙地干燥的空气时,离他们进入废城已过去了半个晚上再加一个白天……
老庞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他费力地抬起头望着天:“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没了命,再富也是白给。”
刘川在一旁打岔:“那什么,我好像看到爪藤草了。”
老庞四处张望:“嗯?在哪?”
刘川笑的前仰后合,往一不起眼的一处一指:“那儿呢!”
老庞两眼一瞪,随即大喊一声:“爪藤草,金墨,你庞爷来了!”
林疏朗看着四处忙着找爪藤草和金墨的那几人,然后目光转向光月。
光月了然:“去吧。”
林疏朗一怔,随即莞尔道:“好。”
方锦倚眼神暗了暗,也跟在了众人身后……
待众人将此地的金墨搜刮一空之后,光月便取出飞舟带领众人回宗。光月在一干人前走着,有规律的步子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嗒一嗒轻微的响声……
林疏朗跟在光月身后,心下一沉,师叔,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众人散去后,飞舟船桥室外,林疏朗轻轻敲了敲门,“师叔。”
光月:“进。”
“何事?”
林疏朗:“师叔,我来替您值夜。”
光月:“你会控制飞舟?”
林疏朗:“嗯,之前和江师兄学了些,应该不成问题。”
光月颔首,给他让出了位置,走到一旁的蒲团上打坐……
林疏朗一边控制着飞舟,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光月那瞟——
昏黄的灯光为她增添了一份温度,像是神祇走下了神坛,来到了信徒生活的凡间,沾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光月出声提醒:“专心。”
林疏朗窘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