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怀着激动而欢乐的心情，小乐跟舅舅来到了外地。舅舅家开的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小店，年轻的舅妈正在洗着围裙。店门口有一个人力三轮车，里面的一个烤箱，一块案板就占去了大半的位置，其它的还有几个塑料塑料凳子和一张方桌，看起来虽然小了点，不过还蛮干净和温馨。小龙坐了一会后，舅舅从街上买回来一张单人床，铺在铺子里，使得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店变得有些拥挤，说是小龙以后就睡在这里了。小乐满意地说：“好啊，我喜欢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你们呢，舅舅，你们住哪里？”

“我们那边租得有住房。”舅舅说。

天色暗了下来，舅妈开始烧饭做菜，小乐也帮着刮土豆皮，显得格外乖巧和懂事。一会儿功夫，几盘香喷喷的菜便放在了桌上，有白菜汤，土豆丝和青椒炒肉，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的样子，看得小龙偷偷直咽口水。在家里，因为没钱，母亲做的菜不是一锅白菜就一锅土豆的，难得看到这么香的菜。

第二天，天还未亮，舅舅和舅妈就来开了门，要在销费者出门前把烤饼做好等着他们来买早餐。小乐连忙起身跟着学起来，舅舅边做边教他，还告诉他天亮后就用三轮车拉着烤饼出去卖，看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忙了前半天，天亮了，小乐用三轮车拉着几箱烤饼出了去，他朝着舅舅指的方向去，说是那边有一个学校，去学校门口卖。他很迈力地骑着自行车，大声喊着：“卖烤饼了，卖烤饼了，好吃的烤饼！……”脸上满是欢喜和希望的表情，似乎骑上这车就能走向了他美好人生。路人向他投来别样的目光，觉得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会骑三轮车，还会叫卖做生意。也有人议论说：“这么小的小孩子，不去上学跑来做生意，真是难为他了。”他对别人的议论很不懈，他想：“读书有什么好，终有一天还不是得出来拼，晚出来不如早出来！”

他来到一个中学门口，大声地叫喊着，同学们都被他的叫卖声吸引了目光，再被他这么一个小孩子吸引了过来，很多不想吃烤饼的人都来买了烤饼。上课铃响后，小乐的烤饼也基本卖完了，便高高兴兴地骑着车回店里去。舅舅和舅妈看到小乐这么早就回来了，舅舅高兴地夸奖道：“小乐，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的这么会做生意，你好好干，赚到钱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舅舅，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地卖！”小乐自信满满地说。

“舅舅没有看错你，”他高兴地说着，把烤好的大饼搬到小乐的三轮车上换下空箱子。小乐再次骑上三轮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他骑得似乎更带劲了，车轮子呼呼地转动着，很快消失在小店的尽头。这次的生意没早上好，卖到下午才卖完回来。不过今天销量已经出乎意料了。舅舅两口子高兴地买来了鱼和肉，鼓励小乐继续加油，小乐也是自信满满的，相信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涨工资。

开始的个把星期生意都很不错，每天都要卖完两次回来，可是慢慢的，生意似乎越来越差，每天到天黑能卖完一次拉出去的就不错了。舅舅和舅妈的脸上再看不到开始时的高兴样，小乐也是很无奈，他卖得一天比一天卖力，一天比一天走得要远，可是当初的生意就是一去不复返了。舅舅家的菜，从开始的大鱼大肉变成了如今的土豆片，而且天天吃土豆，难有一天能换点别的蔬菜。舅舅告诉小乐说：“生意不好，赚不了钱，只好吃简单点了。”小乐点点头说：“没关系的，改天我再去找些新的地方卖卖。”

第二天，小乐很早就出了门，他今天打算去另一个镇上卖。骑了几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今天要赶的一个集市上，这里人很多，来集市的多半是农村的大妈老太老者的，小乐跟往天一样大声叫卖着，大家听到是一元一个都络绎不绝地来买。没多大功夫，烤饼全部卖完了，小乐高兴地起着车往回赶。赶到家时他感觉双腿发软，全身无力。骑了几个小时的三轮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种不轻松的磨砺了。舅妈们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高兴地露着笑脸。今晚的饭菜格外爽口，有美味的鸡蛋汤，还有油闷茄子，还有已经好久没到的肉。无疑，这一桌子菜是对小乐的奖励，他是小可不傻，他开始觉得压抑，俗话说得好，“生意是过遇”，这以后想要吃得好一点得靠运气和拼命了。

后来的几天里，小乐生意好的一天就有好吃的，生意不好的一天就只能吃土豆。再往后几天舅舅们干脆让他自己做自己吃，而每天留着给小乐做了菜除了土豆还是土豆，他开始觉得一切并不像他当初想的那么美好，哪怕是帮助所谓的亲人打工！

有一天他生意比较好，回来得比往常早，刚好遇到舅舅跟舅妈在吃晚饭，他们不都是七点左右才吃饭的吗？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早？看到小乐回来了，他们连忙叫小乐赶紧拿出碗筷来吃饭，今天的菜可真丰盛，一个烤鸭肉，一碗西红柿蛋汤，一碗蒜苔炒肉，舅舅们超常客气地给他夹着菜。小乐边吃边想，原来他们这几天都自己提前吃晚饭，只不过是想自己吃好的。本来是一桌子好菜的，小乐却食之无谓，舅舅们的客气让他感觉恶心。

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本来卖了一天疲倦的他都是一倒床就睡的，今天他失眠了。他想念起家里的亲人们来，想到自己曾若母亲生气的样子，想起姐姐们跟自己在一起欢乐、悲伤的时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睡不着，这就是想家的滋味吗？他干脆不睡了，起床找出纸笔写起信来。舅舅们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家中自然没有信纸什么的，只有一本用来记账的本子，小乐从中撕了一张，趴在床上写起到：

妈妈、二姐你们好：

最近你们在家里还好吗？真有些想你们。

我在这里过得不怎么好，舅舅和舅妈开始时还比较好，可是后来生意好的一天他们就笑嘻嘻的，不好的时候就板着个脸，我也想给他多卖点，可是卖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更可恨的是他们自己吃好的，让我每天吃洋芋，他们那一副小人的嘴脸我实在是看够了，真想另找个地方去打工。

祝你们

身体健康！

天天开心！

小乐

2003年4月12号

第二天他一样地骑着三轮车出去，不过今天他不像往天那么卖命了，车骑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脚，走到人多的地方后他不、再大声叫卖，有人买就卖，没人买就算了。天黑回到店里，舅舅们看到还剩很多，跟往常一样板着个脸，小乐不再解释今天自己怎么卖，生意怎么好或是不好。

几天后，小艳收到了小乐寄来的信，她高兴着打开信，没想到弟弟这么快就写信回来了。可是信一看完她就火冒三丈，“我们不都叫他舅舅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小乐？这还是亲戚吗？不行，小乐还小，绝不能让他在那受这窝囊气！”于是她翻出电话号码拔了舅舅的电话让小乐接电话，“小乐，我看到你的信了，他家对你这么不好，你回来读书吧！”

“是爸妈叫我回来读书的吗？”小乐问。

“我刚收到信，他们干活去了，他们一定会希望你回来读书的，只要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逃学，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你给那个舅舅说一下就回来，我们会去给老师说情让你去上学的。”

“好的，我马上就给他说让他送我上车。”小乐挂了电话，想着自己还有机会可以回到学校，高兴不已，他连忙把读书的事告诉了舅舅，舅舅也说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大好前程，便同意马上送他回家。

父母回到家，小艳把信拿出来给他们看，并说要叫小乐回来读书，母亲说：“如果他想读就让他回来读吧。”父亲说：“只怕回来读不了几天又开始逃学，这么不听话的人也要在人家那里吃点苦头他才知道什么是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乐坐上了回家的车，在车上他想了很多，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不可以再逃学，不管英语怎么难学，英语老师有多么讨厌他都要坚持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下午夜暮时分，他回到了家，父母和二姐都在家里，小艳很高兴拉着他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明天就去学校！”母亲严肃地说：“要读书就好好读，别让大人操心了啊！”小乐坚定地点着头看向父亲，父亲苦着个脸没说话一脸毫不信任的样子。

小乐能回来上学，老师很是高兴，告诉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小乐也认真地上着课，就连英语课上他也专心地听着课，做着笔记。他从来没有发现读书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过，老师们也相信这孩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可是，光是他自己的满腔热血和老师的鼓励有什么用，一回到家就看到父亲板着个脸，那副嘴脸跟那个假舅舅的一样难看，可是母亲和二姐的希望是他读下去的枝柱，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他只管熟视无睹，不高兴的时候就对父亲恨上两眼，他们父亲就这样冷战着，像等着战争暴发的敌对两方。

父亲的责骂和冷脸他都可以忍受，唯有不能忍的是，父亲把所有的不满全部发泄在了母亲身上，对母亲大吼大骂，明啌暗语地刺伤着小乐的心。大家都明白父亲是觉得小乐回来读书增添了他的负担，却不明白他更不满的是有这样一个如同敌人一般的儿子。他们的冷战越演越烈，最后终于在母亲的身上暴发，他们夫妻俩打了一架，孩子们一个个向父亲表示不满。父亲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大半夜的没有回家，最后小乐的堂叔舅舅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回来问出了啥事，并说父亲在电话里说的话是告别的意思。母亲急了，忙去看屋后放的家药，发现最毒的“敌敌畏”不见了，大家便慌忙地四处找了起来。树林里，河边，大家都去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父亲，大家责备着小乐和母亲说：“他是这样一个坏脾气，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小乐也很着急，懊恼和后悔让他想清楚了一件事，就是他不可能再呆在家里了，不可能再读书了，就算要饭也要出去要，自己已经到了可以自给自足的年纪，不必再让家里吵得鸡飞狗跳的了。

最后小艳和小弟发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彩灯在闪烁，在这黑暗的夜里，那灯闪得格外耀眼，格外好看。“二姐，那有闪灯，好像是老爸手机上的闪灯在亮。”小弟用清脆的声音说着。“对，一定是老爸！”他们连忙大声把大家唤过来，一起去山腰上。小乐和舅舅两个人跑得最快，来到闪灯处发现的确是父亲，父亲身上传出浓浓的“敌敌畏”的药味，右手拿着已倒空的毒药瓶子，左手松散地握着正在闪亮的手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舅舅连忙拔了120急救电话后，两个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地把父亲抬下山来。没多久“120”就来了，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上了车，到了医院后，一个医生掰开父亲的嘴巴，另一个医生试图把一根类似吸管的长管子插进父亲的喉咙里，父亲忍不住呛了起来，双手抢着管子，不让医生插。“你们不用救我，我不想活了。”父亲说。

“不行，救人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得把你脖肚子里的毒药吸出来。”说着便叫人大家控制着父亲不许他动，再使蛮劲掰开嘴往里放管子，父亲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一堆人，他动弹不得便无奈地说：“我没喝药，我是装的，我没喝！”

“你别再撒谎了，没喝你怎么会一身的药味儿？”医生说。

“我只是把药倒在身上。”父亲说完有些难为情，大家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可医生说得验血后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于是医生抽了一管血拿去化验，十几分钟后检验证明，父亲的确没有喝农药。这下大家算是完全放心了，小乐也生气地走出了病房。他流着泪在心里说：“你这么千方百计的不就是想让我去打工吗？我如你的愿，我去！你不再是我爸，我小乐再无你这样的爸！哪一天就算你真的要死的时候，我也不再管你，顶多在你死后我才会回来把你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