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把还没散尽的云印的通红,天色渐暗,远处已分不清是实物还是阴影。
“站起来!你死了吗!!!”萧十牧的反击又一次被击退,齐任名向他大吼着,像一个真正的野兽。
“我又不会逃跑,这么大声做什么。”萧十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有些无奈道。才下过雨,地面还没有干。
齐任名微微一愣,说道:“在营中习惯了,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他在营中会在意士兵的情绪,所以没有很认真的把握了收拾那个新兵的度。在这里也发现了萧十牧的不同。
“今天出了点事,我在想解决的办法。”萧十牧随意解释道。
齐任名想到王满吃饭时用的左手,还有脸上的伤又多了些,以为他是在为王满担心,开解道:“小孩么,打架不是很正常吗,你又不是他奶妈,至于吗?”
萧十牧知道他误会了,说道:“他的事他会自己解决,是因为别的事。”
见他不愿多说,便没在问,不过他这个状态,日常挨揍是进行不下去了,走之前说道:“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萧十牧有些开心,这个面容冷峻的将种居然也会关心人,旋即有些忧心,在心里默念道:“但愿不用。”
萧十牧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那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恐惧的表情,但在路上还是想了起来,想起便无法无视,原因只能是那个声音。
“它原来真的能影响自己的身体,至少我得知道它是什么。”他这样想着。
走在昏暗的巷子,萧十牧的心情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云影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没办法,师父不在,自己便只能来问他,他知道了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这般想着,很快到了那个旧院门口。
每日吐纳并没有白费,至少让他的感官变得十分灵敏,所以他能靠声音和气息准确的抓住那个人的尾指,这也是他能和齐任名过招的原因之一,同样的原因,这个时候他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
皱了皱眉,肯定不会是师兄的,虽然不怎么担心,但他还是会有些好奇。
平复情绪,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开了,是云影。
“你怎么来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晚来找自己,有些吃惊。
“有点事,想问问您。”萧十牧表情有些严肃。
“不用这么拘束,进去说。”似乎也发觉了他的异常,收起了迷人的笑意。
茶杯溢出淡淡的茶香,萧十牧抿了口,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问道:“茶是蒲茗镇的吗?”
似乎没想到他也会喝茶,说道:“是啊,你也喜茶?”
感受着口中淡淡的苦味,瞬间自己貌似没必要这么忧心了,说道:“路过蒲茗镇喝过一次,也只喝过这一种,所以记得比较清。”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王满是蒲茗镇人。”
“来找我什么事?”云影没有和他继续闲扯,直接问道。
“嗯......”沉吟了一会,萧十牧抬起头,对云影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山之前我发现我的影子有些不同,时不时会有些变化,我观察过很久,确定不是我的幻觉,当然这并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在蒲茗镇吐纳时脑海中出现过一个声音,对我的影响说不上大但也不算小,我觉得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初入将军府那天,有些特别的感觉,但那天它没有出现。”萧十牧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恐惧的脸,他当时应该真的很害怕。
“但是,今天它又出现了,在它出现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不知道它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萧十牧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继续说道:“我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在脑海中留了些许气息,虽然攻击了源头,但总感觉它并没有消失。”
“你害怕他会控制你?”云影问道。
“是的,今天看到那个人脸上的恐惧很浓郁,我担心会因为我真的惹出大祸。”萧十牧看着云影,带着点请求。
云影若有所思,然后问道:“你不担心自己因此消失?”
萧十牧突然想到了自己生活的村子,除了铁匠和医生,其他的记忆都有些淡了,他在心里问道:”我很薄情吗?”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萧十牧没有回答云影的问题,反而问道:“师兄以前当过兵,你去过廊口关吗?”
“去过,怎么了。”云影看到他脸色越来越沉,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你知道廊口关外有过什么阵法吗?”萧十牧这时心情有些复杂,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应该没有,前段时间才从那边路过,没见到有什么波动,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然后就到了那里,我问将军要过边境的行政地图,廊口关外没有任何一个村子......我猜想可能是我误触了什么阵法把我传到廊口关外的。”
萧十牧微微呼气,继续说道:“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是个孤儿,总想着不给其他人添麻烦,现在连那个生活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所以我有些不太清楚,我的存在是否真的重要。”烛火把他的脸映成明暗两面,就像他现在的心理,一面是怀疑,一面是坚定。
云影大概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问道:“能具体说说出村后遇见了什么吗?”
“我只记得走了很久,回头还是可以看见村子,然后就是满眼的红雾,或者红烟,之后看见了光亮,然后红雾就消失了。”说实话,他有些记不清了。
“你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云影有些意外,继续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偶尔会出现像你描述的那种红雾,没有任何规律,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空间时间都会错乱,甚至意识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可能是出村后它把你带到廊口关外的。”
这个事让萧十牧有些安心,至少减弱了对村子的怀疑,而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这种信任与逻辑的违和感,被他记下,暂时埋在了心底。
“那么,那个声音呢?”萧十牧问道。
“你会害怕他取代你吗?”云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会害怕,但更怕它会做些让我接受不了的事,它拒绝和我交流,我并不清楚它想干什么。”这次,萧十牧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魔,在做某件事而坐不成时,就会出现放弃的想法,斗争过后不论是谁战胜谁,都还是自己,不过是否定了原来的自己,人生就是有过无数个否定之后,才会成长,你的不过是表现的更加直接罢了,对于这个,没人有更好的方法,现在你掌握主导,等哪天你发现事情有些失控,咱们再来商量对策。”云影看着有些无助的师弟,继续说道:“师父收你为徒,也应该是因为这个,他也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
提到自己的师父,萧十牧想起那张日渐苍老的脸,心头微暖。
“看来我真的是不同的。”萧十牧注意到了云影最后一句话透露的信息。
“你真的很敏锐,相信师父,相信你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未雨绸缪也还为时尚早。”云影嘴角重新噙起了恬淡的笑意。
“好。”萧十牧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兄这里最近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云影说道。
萧十牧没有想到云影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有些楞神。
“那师兄我就先回去了。”萧十牧告辞道。
“路上小心。”
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几个酒肆还亮着,想着与云影之前的对话,心并没有放下。云影的话他大多都信,但关于那个心魔,他觉得云影有些事在瞒着他,本来这次谈话不该来的这么早,但今天的事让他不得不警惕,从云影的言语中,他感受到了善意,并不比师父给他的少,所以,他选择相信云影,哪怕云影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
和文墨一样,云影在见到萧十牧的那一刻起,便知道了他身上的某些事。他本以为以萧十牧的谨慎,这场对话会来的迟些,但应该发生了一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提前了这个时间点,但是无所谓,问出来说明他相信自己,这是好事,不过现在还太早,暂时不能告诉他关于那个声音的事。
对于萧十牧最后的问题,他知道骗不了他,便只能生硬的回答,总不能告诉他前两天在自家门口杀过人吧。
回到房间,点上灯,萧十牧凝神看着自己的影子,回忆着云影说的话。这次影子只是随着烛火摇曳,显得格外安分。
萧十牧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也不习惯自怨自艾,之所以用那种悲凉的语气和措辞向云影诉说自己的过去,是想看看能否让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最好能在云影面前,以为至少自己的影子会有些变化,但是他想的太美好,以至于现在没有他想要的变化,便有些失望。好在云影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他对云影有些感激,哪怕他现在不能给予任何帮助。
“像个怨妇一样的无病呻吟。”萧十牧笑着自嘲道,给今天的自己做了个总结。
直到吐纳结束,也没有等到那个诡异的声音,“随你吧。”随意念了句,便躺下了。
侧卧将军府,片刻不得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