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牧昨晚没有睡好,事实上昨晚安阳城很多人都没有睡好,热时辗转反侧,一会又有凉风袭来,让人不得不裹紧被子,冷气与燥意连窗子都挡不住。
萧十牧的伤还没有好,清晨吐纳已经消耗掉了昨晚积攒的所有体力,这会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王满一起跑步了。
今天起的较早,便坐在柴房门口等着齐任名,想着那个叫阳射的白衣人,他最后那轻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想要环抱大树的蚂蚁。
“不自量力吗?”萧十牧暗自问道,自嘲的笑着。
想起昨天云影说阳射口中的林大人杀了齐将军的亲族,而中秋居然敢派人来挑衅,通过齐任名大概知道齐将军的性子,结合这些,说自己不自量力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摇了摇头,甩开那些较为遥远的想法,调整心态,闭上眼睛,重复昨天的动作。
荧光充斥这脉壁上的裂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着受损的筋脉,看样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这还建立在云影已经做了一部分工作的前提下,这次没死,大概是运气好吧。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齐任名中正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见萧十牧没有反应,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很平稳,这当然不是在看他死了没有,而是看看他的状态。萧十牧曾经向他形容过在吐纳与外放时的状态与感觉,当时他比较感兴趣,所以记得较请。
萧十牧睁眼,看到齐任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些不自在,问道:“来多久了。”
齐任名说道:“刚到,本以为你不会来了,想想还是来看看。”
“谢谢。”萧十牧感激道。
“还敢练,炸不死不舒服是吗?”齐任名虽然觉得这种方法十分玄妙,但知晓萧十牧受伤也是因为这个,就对这种方法有些抵触。
“你上战场不是更加危险,哪有没有风险的路。”萧十牧说道,看了眼天色,离他出门还有一段时间,便又问道:“你如何看待势。”
齐任名有些懵,皱眉反问道:“具体点。”
萧十牧思索片刻,说道:“就比如你在战场上,对面的兵力虽然远不如你,但却能掌握整个战场的节奏,像骑兵冲锋,如果成势,我方想破阵必须用数倍于敌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同样,与人对战,对方的力量与速度都不如你,但如果有一往无前的动力,你也会觉得很棘手,这是为什么?”
齐任名站了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人多力量大,不是指数量,甚至并不单指人。”
齐任名走了,留下沉思的萧十牧。
“不单指人吗?”萧十牧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齐任名最后一句话。
送走了安静和王满,在屋里休息了一会,萧十牧也出去了。这次的目的很清楚,他想学会控制自己体内气息的方法,至少以后不会像这次一样毫无防备,毕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云影这样强大的人呆在自己身边。
萧十牧走在街上,忽然闻到一些焦味,心想大概是哪家着火了,这个点大多数人应该没有起床,便去看看源头,看看能否做些什么。
萧十牧到了地方有些傻眼,他来过这里,本该是个广场,但现在只有焦黑的土地,而且边缘很平整也很光滑,其中都是焦尘,大概是有强者在这里战斗过吧。双方都很有分寸,没有波及到别处。
萧十牧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石板烧出这么大的一个坑,又是什么样的意气能绵延这么远,要知道这里距齐府少说也有两三里了。焦味大多被风吹散,清晨人行人极少,所以还没有人围观。闻着微焦的空气,以自己的眼光怕是看不出什么了。
萧十牧走到那个巷子,每隔一段距离便像被火燎过一般,不说焦黑,但也有些变化,想起刚刚见到的大坑,不由有些担心云影,与那人交战的大概便是自己的师兄了。
看到被烧裂的门框,心头一沉,也不顾礼仪与伤势,冲开了门,强行调动修复筋脉的气息,随时准备战斗。
进门后的画面有些超出萧十牧的想象,门内的两人相对而坐,在交谈着什么,丝毫看不出激烈战斗过,院内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那门上的裂纹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你没事吧。”萧十牧有些发蒙,忐忑的问道。
云影看着他笑了笑,随后又有些严肃,说道:“吐纳是为了加速伤势的修复,不是让你打架的。”他当然看得出现在萧十牧的状态,不用气息引导很可能会气血逆行,甚至流入经脉,那萧十牧可能就废了。
“盘腿!”云影命令道。
萧十牧应声坐下。
“自视一周,填补空缺,气如流水,任其散出体外,淤积处以气包裹引向胸腔。”
萧十牧按云影说的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然后精神萎靡,但还不至于昏过去。
云影把萧十牧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桌边,他抹尽了嘴边的鲜血,看向另一个人,那人面容普通,天庭不算饱满,地阔也不方圆,但那双眼眸深处却好像有些对某事的狂热,而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个有些邋遢的男人,而由于他的双眼,他并不显得猥琐。
此时这人意气尽敛,看不出有丝毫破坏力。
“以后准备出手先看清自己的状况,再看看对手的情况,热血我不反对,但我的师弟因为鲁莽送了性命,我可丢不起这人。”声音也很清,而且丝毫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这位是孙先生,名不灭,”看了那个叫孙不灭的人一眼,继续说道:“兵器谱排行第五,烈枪的主人。”
萧十牧对兵器谱没什么概念,但既然被云影提了出来,那一定有些分量,这个叫做孙不灭的人,一定是个高手。
萧十牧准备起身问好,但被云影按住,说道:“他不喜这个,随意些。”
萧十牧有些好奇,虽然已经确定广场的大坑是两人战斗所致,但还是想知道其中因果与细节,倒不是说八卦,只是不到十七八岁的孩子,总会对这些奇闻异事与战斗场面有些向往。
于是对自己的师兄小心问道:“广场那个大坑是你们打出来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孙不灭有些轻蔑的说道:“不信?来咱俩打一架?”看来此人对萧十牧打断他们的谈话有诸多不满啊。
“信信,怎么能不信,只是问一下,您消消气。”萧十牧皮籁的说道,看着对方那略微傲慢的神情,觉得十分好笑。
孙不灭看着那廉价的笑脸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看他。
“跟他打,你怎么这么好意思。”云影抚着萧十牧的手腕调侃道,“亏别人还叫你一声枪王。”
孙不灭脸上十分腻味,回道:“谁他娘的稀罕这个名不副实的称号,也不知道谁叫出来的,连你都打不过,叫什么王!”
刚刚这几句话,萧十牧大概知道了这个叫孙不灭的高手的脾性,很不合时宜的说道:“这个‘连’字和‘都’字用的很好。”
云影在一旁笑而不语,继续检查萧十牧的伤势,一旁的孙不灭脸上挂不住了,叫道:“小娃娃找死是不是,别以为云影在这我不敢收拾你!”
萧十牧陪着笑,把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往对面移了移,说道:“您消消火,来喝茶。”
在孙不灭眼中这个笑容十分没有诚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脸上的线条有些柔和。
云影看着这幅样子,说道:“你不一直觉得没人敢陪你说话,现在有人敢调笑你,又不乐意了?”感知到萧十牧没什么大碍,收回了那只搭在萧十牧手腕上的手,继续说道:“这是我师弟,萧十牧,入门没多久,师父很看重他。”
“哦,白先生的徒弟,什么时候咱俩练练?”孙不灭装作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说道。
“诶?刚刚师兄说的什么,怎么想不起来了?”萧十牧皱眉说道。
萧十牧悄悄往那边看了眼,看到石桌有些裂纹往外蔓延,看来是气的不轻。
萧十牧连忙说道:“孙前辈别跟小辈一般见识,来喝口茶。”说着把那杯已经离孙不灭很近的茶再往那边推了推。
“小子,很久没人敢这么挑衅我了,很好。”孙不灭的语气中没有什么轻蔑的意思,倒像是接受了什么挑战,眼中有很多对萧十牧的欣赏,还有很强烈的战意。
萧十牧也不退缩,说道:“晚些我有战力,定会找孙先生讨教一二。”
云影对萧十牧笑道:“今天怎么转性了?”
萧十牧正身说道:“师兄的朋友自然不会与我这个小辈计较,我也需要一个目标,阳射,我觉得不够。”
孙不灭大笑道:“好!云影你后继有人啊!”
云影也笑着点了点头,他丝毫不怕萧十牧在说空话,他清楚这个师弟的勤勉,与对自己清楚的定位。
萧十牧没有什么骄傲,他觉得自己最近过的太轻松了,需要一些压力,逼迫自己前行。
突然萧十牧问道:“兵器谱是什么?”看名字是为兵器排的榜谱,但既然被单独提了出来,估计不会这么简单。
没等云影说话,孙不灭说道:“就是字面意思,为天下武人排的名次,”看了云影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是直接排名字,按某人的要求,改成了兵器。”
“哦~那排榜的人也是个高手吧。”萧十牧继续问道。
“这个不清楚,排的人有好几个,谱也有好几个,什么万书谱,百官谱,谁知道谁有这么大闲心搞这个东西,不过评价都很中肯,所以大家都以这个为准了。”
这时云影开口了,说道:“天海学院院长,是编谱人之一。”
萧十牧有些惊讶,虽然没有见过院长,但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院长有这个能耐。
“为什么比直接用名字。”萧十牧越来越好奇。
孙不灭没好气道:“问你师兄!”
萧十牧看向自己的师兄,想要寻求答案,云影低声说道:“听说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吗?虽然不能阻止,但至少能减缓武者对与人对战的进度,天下几十年的太平已经让人们忘记了战乱的理由,少死些人,能让以后对待真正敌人,有些还手之力。”
萧十牧没有问那个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
“那师兄排兵器谱第几?”萧十牧继续问道。
“我连孙先生都勉强才能打过,他第五,当然第四了。”云影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孙不灭,对方又听到“连”和“都”两个字,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叫了起来:“来来来,再与我战上三天三夜!!!”
萧十牧看着孙不灭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哭笑不得,这就是个无赖,哪里像是高手了。
云影好生安抚,才保全了院子。
萧十牧体力不支,去了云影的卧房,最后,也没问清楚他们对战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