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河望着桌上的那柄巨剑,忽然有些好奇。这剑非石非铁,厚重无锋,触手隐隐有一丝暖意,实在是古怪异常。萧楚河想着胡志道随手挥舞这柄阔剑,想来应该没有多重,不料伸手拿去,这剑竟是沉重无比。当即心下一惊,双手一并使力,这才勉强将这重剑提了起来。
这剑没有百八十斤,却也有五、六十斤,胡志道当时却是举重若轻般地将这重剑轻描淡写地拿在手中,不免有些骇人听闻。萧楚河苦笑一声,这重剑叫他拿起来都是十分吃力,又怎能用来防身?
这般想着,萧楚河摇了摇头,重剑“哐啷”一声倒在地上,也不去管,斜倚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萧楚河辗转反侧,脑中一直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突然感觉像是一场虚空大梦,感慨万千。迷迷登登地直到天色破晓,这才有了些困意,却是再也无心睡眠,轻手轻脚地走进宛银双的房间。
屏风后面,宛银双不知何时却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倚着床边,怔怔地发呆。萧楚河走了过去,坐在床边,轻声说道:“双儿姐姐,你,别太难过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生去劝慰。
宛银双忽然扑到萧楚河怀里,低声抽泣,道:“爹爹……爹爹被害死了,镇村子毁了……一切都没了,没了……”萧楚河望着宛银双梨花带雨的脸庞,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萧楚河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那个飘着小雨的宁静午后,有个温柔的声音,也是这般轻柔地安慰着自己。
晨风如许,带着丝丝凉意,吹进屋内。窗外,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轮初升朝阳缓缓升起,带着一丝暖意,悄悄地洒落在这安宁的世间。柔和的光线红通通的,映红了天边那一抹行云。
宛银双忽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萧楚河,忽然道:“啊,爹爹的尸身还,还在镇子里,我要回去……”说着便挣扎着爬起。萧楚河知她心中悲痛难受,点了点头,两人洗漱完毕后,拿上了那柄重剑,便一起动身往南塘镇赶去。
这一路走得很急,萧楚河还得拖着那柄沉重天丛云剑,吃力之极。幸好他修炼焚木奇书已有段时日,否则以他往日的力气,恐怕体力早已消耗殆尽,不能举步。
回到镇子的时候已是晌午,两人望着满目的段墙颓圮,心中一阵悲凉。江边,原本巨大的八歧大蛇早已不知去向,严老七和那几只异兽此刻也不见了踪影。小镇一夜间竟遭遇如此横祸,原本的生机勃勃也成了死气沉沉,一片寂静。
两人找到了宛父的尸身,宛银双搂住父亲的尸身,只是大哭,不住地哭喊道:“爹爹,爹爹,你不要双儿了吗?你不要双儿了吗?”宛父死去多时,身子也早已变得冰冷,那还能听得见她的话。
萧楚河见她兀自问个不停,心中也是一阵悲痛,不由想起当日贾文云葬身巨浪之下的情境,忍不住泪如泉涌。两人哭了一阵,萧楚河又想起胡志道临走时的那番话,于是安慰好宛银双,在破败的屋舍内寻了一把铁铲,挖了个坑将宛父的尸身埋了。
此时宛银双也是哭的筋疲力尽,坐在一旁低声啜泣。萧楚河捡起了昨日夜里慌乱中丢下的竹篮,里面还有些干粮食物,两人草草地吃了一些,俱是疲惫不已,就这般躺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醒来时天气忽然转寒,晌午本来还有阳光,这会儿视野却是一片蒙冥,连阳光也变得闲懒,蔚蓝的天色压得低低的,仿佛随时就要下霜。
萧楚河叫醒宛银双,两人又到宛父的父亲坟前拜了一拜,在萧楚河费劲唇舌劝说之下,宛银双这才答应跟着萧楚河,两人一起离开南塘镇。临走之前,萧楚河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这片已成废墟的小镇,熊熊火光之下,两个落寞的身影悄然落泪,缓缓转过身子,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去。
两人走不多时,天色愈发暗沉,不久便下起了蒙蒙细雨。萧楚河见路边有个山洞,便拉着宛银双萧楚河一起躲了进去,此时天已全黑,荒郊野外,四下里狼嗥枭啼,免不了有些毒虫野兽。两人吃了些干粮,一直紧紧依偎在一起,心中担惊受怕,挨了一夜的苦。
次日清晨,雨露未干,空气中寒意依旧很重,两人便早早走出了山洞。此时干粮已剩不多,萧楚河将干粮让给宛银双吃,自己则在林间胡乱地摘了些野果子充饥。
两人顺着山路走了一程,行行歇歇,不久便上了大路。中午时分,两人行至一个小市镇,萧楚河正想买些饭吃,这才想起走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在废墟中寻得一些银两,只有宛银双身上还剩一些碎银。
只是这些碎银,却是连吃上两碗热粥都是不够的。两人来到一家摊铺前,叫上了一碗红豆米粥,顺便也坐下休息。不多时,热腾腾的米粥就送了上来,萧楚河笑着望了宛银双一眼,说道:“你吃吧,我不饿。”说着头转向一边,兀自咽了口口水。
旁边的桌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红衣劲装的女子,也是叫了一碗红豆粥。萧楚河闻着阵阵粥香,腹中更是饥饿难捱,忽然那红衣女子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萧楚河一眼,萧楚河一惊,连忙将目光转向一边。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吃起粥来,萧楚河向四处张望了一番,又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女子:却见她一身红衣似火,身姿窈窕,相貌秀美,细眉雪肤,瞧年纪约摸二十岁左右。
却见那红衣女子秀眉一蹙,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正盯着她看,萧楚河一阵心虚,眼神不自然地移到别处。便在此时,忽然传来“咕咕,咕咕。”的声响,却是萧楚河饿的很了,肚子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
宛银双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萧楚河,忽然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萧楚河一阵尴尬,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肚子却是不争气地又是“咕咕”叫了两声。宛银双不再说话,将手中还剩下的半碗红豆粥推到萧楚河面前,说道:“我吃饱了,你吃吧。”
萧楚河吸了口气,忽然头一扬,将米粥又推了过去,说道:“我真的不饿,你继续吃吧。”说完便欲站起身来。
却见一旁的红衣少女身子一动,忽然开口道:“老板,再给我来一碗米粥。”说完,又望了一眼萧楚河,说道:“你手中的这柄剑好古怪,叫什么名字?”
萧楚河一愣,半晌才说道:“我叫,我叫萧楚河。”却见那红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是问你剑的名字,又不是问你叫什么。”
萧楚河脸上一红,醒悟过来,道:“哦,这剑啊,这剑叫做天……”忽然想起当日胡志道所说,不能轻易向人透露这把剑的来历,于是连忙改口道:“对,就叫天剑。”
那红衣女子听他说完,又是一笑,这时,红衣女子叫的米粥也已经送了上来,红衣女子指了指萧楚河,说道:“那边,是给他叫的。”说着掏出了一锭银子在手中晃了晃,摊铺老板见了钱,两眼放光,立马满脸堆笑地将粥端到萧楚河面前。
萧楚河迟疑道:“这……”却见那红衣女子眉头一皱,说道:“有何不可?”
萧楚河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可,只是我们萍水相逢,恐怕……”
红衣女子道:“既然没什么不可的,那你推辞什么?”萧楚河正欲反驳,却被宛银双拉扯住了。再向她看去,却见她目光已经落在了宛银双的身上,似乎为她的容貌所惊,便是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宛银双被看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红,轻声对那红衣女子说道:“这位姐姐,谢谢你了。”
红衣女子“啊”了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道:“没什么的。”说着微微一笑,拉着宛银双坐在了一起。萧楚河苦笑一声,腹中早已饿得难受,再也顾不得其他,端起米粥,也不怕烫,三两下便喝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