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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宝钗自从回家后便大病了一场,足不出户,但她终是个冷静的人,过了几日便慢慢的恢复过来,选择了重新面对现实。

薛母百般劝慰,只说进不了皇宫末必不是一件好事,眼下还有一桩大好的姻缘等着她,命她收拾了东西,搬到大观园去住。

宝钗已将先前争强好胜的心灰了大半,听母亲一说不禁苦笑道:“母亲又取笑我了,哪有什么大好姻缘?”

薛姨母替她拭了泪道:“我的儿,你且不要灰心,难道你姨妈家的宝玉不能配你吗?”

宝钗想到宝玉素来无大志,痴痴傻傻,皱眉道:“这么一个呆子,女儿才不要呢!”

薛姨妈笑道:“傻孩子,宝玉可不傻,只是不爱读书罢了!你想想这一桩姻缘哪一点不好?外面有你舅舅提点照顾,里面现在管家的虽是凤姐,但到底是那一府的人,将来的家私岂不还落到你姨妈手中?再则你大姐姐在宫里受皇上宠爱,又是她亲生女儿,难道会亏了自家人不成?

配于宝玉和配于皇子阿哥相比,差了什么?更何况还是个正经主子!这府里看着是老太太管事,但老太太如今已经七十多了,能活多久?她一归天,府里就是你姨妈管家,你姨妈素来不懂理家的,你聪明能干,到时候接了这万贯家私,地位又尊贵,再劝宝玉争个功名,到时候呼风唤雨岂不由着你,谁敢说二话?这样也不负你从小儿的志向,我也可以安心了!”

宝钗默然不语,低头想了一番,虽百般不愿,也只得点头了。

她心道人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宝玉虽不喜欢读书,但模样性子是极柔和的,若真听了劝,末必不能成材,如此一想方心情略舒。

薛姨妈和妹妹暗中通话,王夫人正愁宝玉无人管教,怕被黛玉湘云之流勾引坏了,听了薛姨妈之语,一拍即合,即命宝钗入住蘅芜苑,只说与众姐妹住得近,也热闹亲香一些,暗地里却命宝钗接近宝玉,劝他收收性子,正经用功读书为要。

因着正是四月末,春暮夏初时分,每年在这个时候禅香寺便会举行庙会,贵族的夫人小姐及平民百姓们都会去上香许愿,据说是极灵验的。更兼得这庙里有一大片牡丹花圃,种着俱是珍品,此时开得极盛,更引得那些达官贵人去赏玩,因此每年庙会都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黛玉原不在这些事上留意,这一日忽然听传报说八阿哥命人接她去府里逛逛,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命她换了衣服就去。

黛玉因上次八阿哥赠玉之事本已不安,再听说又请她到府里,虽说是兄妹之谊,但到底不妥,便让雪雁回说自己不爽快,改日再去。

雪雁去了片刻回来却说来的人不肯走,只说八阿哥的意思,若接不到姑娘就不要回去了!

黛玉无法只得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命紫鹃同去。

两人坐了轿,六个青衣小厮抬着向前行去,行了片刻,黛玉却感觉方向不对,隔着纱窗一望,却不是去八阿哥的府上,起了疑心,忙命人停轿。

黛玉细看这些人并无恶意,压住内心的惊慌淡淡地说:“你们究竟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为首的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厮忙上前回道:“姑娘且莫惊慌,待会儿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紫鹃护在黛玉前面冷声道:“你们胆敢冒充八爷的人,胆子可真不小!若被八爷知道了,敢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忙忙跪下苦笑道:“姑娘就当疼小人吧,小人腔上只一个脑袋,哪敢怠慢姑娘?实是我们爷不让声张的,你瞧,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黛玉默默地想了一会,这才道:“走吧!”

“林姑娘……”紫鹃欲说话却被黛玉阻止,又行了半柱香功夫,轿子竟停在了怡香楼门前,紫鹃恍然大悟,不由得出声道:“原来是四爷!”

黛玉下了轿,果然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齐齐在门外迎接,心中一喜,不由得奇道:“你接就接,怎么要借了八爷的名字,倒吓我一跳?”

四阿哥看了一眼十三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法子?”

十三阿哥忙笑道:“四哥你既不愿和贾府的人有纠缠,八哥又是林姑娘的义兄,借了他个名请林姑娘一回也不妨事,呵呵!”

四阿哥淡淡地道:“下次再不许了!”转目望着黛玉道:“今日是禅香寺的庙会,极热闹的,我料你刚来这里,没有看过,接了你一同去逛逛如何?”

黛玉随他上楼,听说要逛庙会,不由得勾起了小女儿的情趣,一汪碧波眸中流光转动,颊边梨涡微现道:“你竟有这个情调?倒令人意外!”

四阿哥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古板,半晌道:“有许多事情可不能看表面的!”

黛玉怔了一怔想起那日与八阿哥一齐饮酒的事,不由自主地说:“极是,那****和八爷……”

四阿哥挥手随意地说:“我知道,十三弟心太实,脾气又急躁,他说得话只能信三分,我知道你的为人!再则我既答应了你以后再不疑你,又岂能再为这些小事来猜忌你,反倒让你离我更远了,何苦呢?”

十三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被四哥骂了一顿呢!这不今天将功赎罪来了!”

紫鹃瞪了他一眼道:“不长记性,该骂!”

十三吐舌,假装生气的瞪着紫鹃:“没大没小!”

紫鹃哧儿一笑道:“你不仅不会说话,还是个极没眼色的人!”

十三莫名其妙地问道:“又怎么了?”

紫鹃素来不怕十三,悄悄一拉他的衣袖道:“林姑娘好容易见了四爷一面,你倒杵在这里,不觉得碍眼么?”

说完哧哧的笑着跑了出去,十三又是恨又是咬牙也追了出去:“你这蹄子和你主子一样嘴上不饶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看两人出去了,四阿哥拿了一套雪青色的长衫道:“换上。”

黛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换了男装少些事非!”四阿哥理所当然地说道。

黛玉看着他一笑,四阿哥却似被看透了心事,转过头去却不觉脸颊微热。

黛玉换了男装,打扮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样子,雪色的衣领绣着金银线织的花边,戴了一顶小帽,腰系美玉带,更显得柳腰纤身,粉面朱唇,灵动可人。

“如何?”黛玉扮个鬼脸,调皮的一笑,她没有了平日里的沉静,展颜一笑,尽显少女甜美的风华,眉目间带着一丝稚气,那眼波盈盈如酒,醉人倾世。

四阿哥脱口说:“出了门可不能这样笑。”

黛玉歪着头,一双长睫似蝶翼般忽闪忽闪:“为什么呀?”

四阿哥板起脸道:“你一笑,人家就会看出你是个女孩子。”

黛玉郑重的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看着四阿哥微微皱眉,一副伤神的样子,禁不住又是盈盈一笑,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无限娇俏。

四阿哥心神一荡,几乎失神于这倾国一笑中,他对黛玉的调皮无可奈何,只得强板着面孔道:“若有人看出你是女孩子,一定会骚扰你的,我就不带你去了。”

黛玉小声嘀咕:“小气鬼!”

“什么?”四阿哥一脸认真的追问。

黛玉吐吐粉色的丁香舌,大声说:“遵命,主子!”

四阿哥终于忍不住,笑晕越来越大,如水波般蔓延开来,轻敲黛玉的额头笑道:“淘气!”

紫鹃也换了青衣,四人坐了轿子向禅香寺行去,尚末到地方,便已经车挤马拥,水泄不通,四人只得弃了轿子,步行赏玩。

禅香寺香客如涌,人山人海,还愿的、烧香的、卖糖人的、卖吃食的、雇轿的、赶驴的……

闹轰轰就如同炸锅一样,黛玉一双水眸明若点漆,左右顾盼只觉得新奇不己。

四阿哥走在前面,替她开路,因怕挤散,便伸手紧紧握着黛玉的柔荑。黛玉又是欢喜又是羞涩,脸蛋红如朝霞,紧紧的跟在四阿哥的身后。再回头时却看紫鹃和十三便被人流挤散,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好容挤到寺门口,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黛玉掏出绢子道:“四爷……”

四阿哥横了她一眼:“叫四哥!”

黛玉羞赫的低头,半日方挤出一句:“四哥……”

四阿哥眼看着人潮,替黛玉挡着生怕有人挤到她,淡淡地说:“没见有男人拿这么精致的绢子拭汗的,快收起来!”

黛玉一想有理,收了绢子,早有一方天蓝如水的棉绢递上来,那绢子折得极整齐,透着一缕青草的香味,黛玉讷讷的拭过汗还给四阿哥,眼睛却不敢看他,只向着里面望去。

殿中人流若潮,中有一尊金身菩萨,宝象庄严,无数的人匍匐下去,虔诚下拜。佛前的鼎中燃着臂粗的大香,烈焰焚焚,腾起无数香烟,熏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黛玉感觉手心微湿,原来还拉着四阿哥,忙松开手红着面问道:“四哥,为什么人人都来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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