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宫阙深处,一片片素白缠绕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上,烛火照在涂金的石柱上,反射出一片诡异的气氛。皇位上,一名约莫二十的青年看着手中的信封,愁眉不展。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声哭泣让他心烦意乱,不知是自己父亲的哪位妃子又在哀怨。
自己两天前还是太子,虽然整日想着自己那正直壮年的父皇何时能归西,但当总管发来父皇的讣告,自己仍是惊讶不止。狂喜、讶异、危机感,这几天一直缠绕在自己心间。
两天过去了,各路人马都尝试过了,父皇的死因仍没有人查到。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父皇好像睡觉一般,却再也醒不来。
要说线索,也只有一条,不是锦衣卫查到的,不是大理寺查到的,也不是东厂西厂查到的。线索是在一天前,在自己眼皮底下,飞到自己书桌上的。
正是他手中的信。一封让他以解散朝廷来换取自家性命的信。
信没有著名,只有三片叶子模样的印记。
他认识这个叶子,只有每一任的皇帝才认识这个叶子,而他,也是昨晚刚知道。
这是仙家的印记。传闻中在三百年前帮助太祖建立帝国的仙家。他心知,世人眼中至高无上的皇家贵族,也只不过是仙家的牧羊犬罢了。
仙家为什么要圈养世人呢?
他苦苦思索着。
罢了,狗只需要听命令,不需要问理由。
那仙家又为什么要解散朝廷呢?是这个朝廷做的不够好吗?
他脑海中有个声音问自己。
算了,想太多的人,像自己的父皇,死的都快。
打更声将他从思索中惊吓,此刻已是子时了。
子时!
他猛然一惊,恍然想起信上说要他子时给予回复。
关于要统治还是性命的回复。
可是要怎么给仙人回复呢?
他没有来及深思,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看着那个两鬓斑白的身影,想起他每次跪拜在父皇前的奴才样,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他还是朝那身影跪拜下去,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回禀仙人,我愿解散朝廷,换取我一脉的延续。”
“我知道了,你比你父皇识时务多了。”
总管淡淡的回应着,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突变,说道:“不过我让你子时给我回复,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你的回复自然是无效了,我就当你默认选择了第一项吧。”
“所以,死吧。”
一道银光突然从总管射向他,瞬间尸首分离。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选择,自己有的,只是一个正当的被杀的理由罢了。
他总算明白了,可惜是在他人头落地的时刻明白了。
“你是姓欧阳吧,那么此后,世间将不会再有这个姓。”
总管面露出兴奋,突然他表情一愣,随即脸色变得不甘,然后转成愤怒。
“哼!”
总管冷哼一声,随即说道:“既然有虚伪的人让我失去到手的快乐,那天下欧阳一脉的性命,就由这个京城里的人补偿吧!”
“圈养凡人是为了什么?当然是让我杀人取乐的啊,哈哈哈哈!”
......
十年后。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大集,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聚集在小桑村,给这个平日安静的小村庄增添了不少喧哗。村民们到此大多是进行些交换商品的活动,平时生活精打细算的妇女们在今日也都难得慷慨一次,买一些糖糕甜品满足一下家里的小馋嘴。
一处卖烧饼的摊位上,老板正在专心地制造烧饼,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老板用力拍打下那小手后,小手缩了回去。一个男孩站在摊位前,他蓬头满面,衣衫褴褛,额头间还有一块三片叶子形状的胎记。男孩的眼睛盯着烤炉里的烧饼,不时咽下口水。
老板看到这个乞丐一般的孩子,挥了下手,说:“离老子的摊位远一点,我这不是慈善堂,不施舍乞丐!”
男孩被老板一凶,缩了下头,说:“我有钱,不用你施舍,而且我也不是乞丐。”
老板听后,轻蔑地一笑,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乞丐,我的烧饼就是不卖给你。你离老子的烧饼摊远一点,你在这待着,客人都不愿意来我这了。”
老板说的没错,村民们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有块地种,至少能保证个温饱,而乞丐这种生活靠乞讨的人,社会层次比村民还要低。村民们大多避着这个小乞丐,以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
旁边一名卖甜点的妇女看男孩实在可怜,把男孩拉到自己身边,将一包甜点放在男孩手中。男孩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将甜点收起来,又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妇女手中。妇女一看,手中的东西竟然是一块金子。平常村民辛苦劳作一年,收入也不过是两个金子,这块金子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之前卖烧饼的老板拉住男孩,笑着说:“这位小公子,我这里的烧饼又香又脆,你要不买俩尝尝?”
男孩摇了摇头,说:“你之前说不会卖给我烧饼,那此时你也不可以把烧饼卖给我,因为人要言而有信。”
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谁也不知道男孩还有多少钱,他少买一个人的货物,那自己赚的钱相对就多了一些。许多商贩簇拥在男孩身边,拉着他买自己家的商品,完全没有方才的嫌弃样子。毕竟有钱就是爷,谁管你的身份是乞丐还是公子呢?
男孩被商贩们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每一个商贩都想他买自家的东西,纷纷拉拽着男孩。烧饼摊老板看着男孩身后背的布袋,悄悄走到他身边,将布袋狠狠地拽开。
一堆金灿灿的金子散落一地,人群先是一静,随后每个人纷纷争抢着地上的金子,不少人为了抢钱而大打出手,外围的人听说这里有金子,也纷纷往这边靠近,整个集会一片混乱。处于混乱中间的男孩吓了一跳,他用力挤到一处平静的地方,茫然地看着混乱的人群。刚刚那个卖甜点的妇女也在此处,她惊讶地问男孩:“你是哪家的少爷,为何带着那么多的钱?你家大人呢?”
男孩回答到:“我家的大人在前方等着我呢。不过我不是什么少爷,我是名埋尸人。”
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盯着男孩,集会陷入了一片诡谲的氛围中。卖甜点的妇女最先承受不住,她尖叫一声,快速逃离男孩身边。男孩有点失望,一个硬物却突然砸中他的脑袋,一个包迅速起来。男孩一看,砸中他的竟然是刚刚人们疯抢的金子。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更多的东西在村民的谩骂与诅咒中砸向男孩。
“滚啊,离开我们的村子!”
“真是倒霉啊,竟然让我碰见了埋尸人,我竟然还拿了他的东西。”
“刚刚我捡钱时状态疯癫,一定是这衰星施展了什么妖术!”
一个个东西被砸向男孩,男孩不一会就头破血流,他支撑不住,赶紧跑出村子。
男孩在森林中狂奔,背后还传来着村民们欢呼胜利的声音,好像他们刚刚赶走的来抢劫的土匪。男孩在森林中跑了一会,一个人出现在他视野里。那人是个老人,身材极度驼背,拉着一个架车缓缓行走在林间的小道里。男孩看到这身影,快速追上去,帮忙推着架车。
老人看了眼男孩头上孩子流血的伤口,张嘴说:“啊,啊。”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但男孩好像能听懂老人的话,他笑了下,说:“走路不小心,摔的。”
老人眼神变冷,又开口说:“啊,啊,啊。”
男孩一听,赶紧说:“全杀了?这怎么能行呢?他们只是嘲笑了一下我,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这绝对不可以!大不了等我以后有了名气,再去他们面前炫耀一番,嘲笑嘲笑他们。”
老人也不再强求,男孩见他不再说话,笑着说:“快快快,终于要回到双峰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