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钦睡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姿势都没变过。
顾夭看着已经走空了的教室，有些踌躇到底要不要叫醒这个人。
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这人不饿的吗？
顾夭左手支着下巴，侧过脸盯着睡熟了的少年，另一只手拿了根笔，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是下不去决心戳醒他。
这个人醒着的时候真的太凶了，睡着了多乖。
她叹了口气，拿笔头朝他的胳膊戳过去，却在刚好碰上还没来得及使劲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身体下意识的一个激灵，没收住手往黎钦胳膊上狠狠的戳了一记。
……
顾夭眼看着原本熟睡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惺忪的睁开了眼。
或许是因为刚睡醒，他眼底带了些水汽，反应也有点慢，依旧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没动弹，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正打算往回收的笔。
想来这人大概是睡饱了，眼下并没释放出先前那吓人的气势，反而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看起来乖巧得很。
黎钦倒没想计较女孩子把他戳醒的事，只是觉得她这副怂兮兮的样子怪好玩。
“顾夭，你倒是变聪明了啊，还知道安排调班，你怎么不直接转学呢？就这么想呆在圣安？可惜这就不是你这种人该待的地方。”
三五个女孩子拉帮结派的站在教室门口，其中为首的朱琳琳神情倨傲，颇为嘲讽的说道。先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概也正是这些人的杰作了。
顾夭的身子几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抖了一抖。
这是来自原身的情绪，她一时半会竟也被感染了，一双圆澄的眸子渐渐染上惊惧的神色，原本拿在手里的笔“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黎钦只看到眼前的瓷娃娃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面容瞬间变得惨白，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害怕到了极点又强撑着，身体却下意识的往墙角缩了缩。
原本压制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黎钦伸手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心里烦躁得要命。
啧，这娃娃胆子怎么这么小，谁都怕？
从门口的方向看不到黎钦的脸，朱琳琳只看到了顾夭惨白的脸色和下意识的动作，而她身旁趴着的人，自然没人放在心上。
整个圣安高中，除了黎钦之外，没什么人是朱琳琳惹不起的。
这大概也是原身被欺辱得那么惨也没人敢稍微支以援手的理由吧。
“哟，这就怕了？调班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你以为换了班级我就治不了你了么，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朱琳琳嗤笑了一声，在她一众小姐妹的簇拥下走到了顾夭面前。她扬了扬下巴，就有一个女孩子抬起手要去拽顾夭的胳膊。
顾夭用力一甩手挣开那女孩的钳制，却不小心挥到了一旁趴着的黎钦身上。
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就卡了壳，张开嘴像是要解释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黎钦倒是没吭声，只是依旧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
顾夭抿了抿唇，犹豫着伸出手揉了揉被她打到的地方。
他转过头，看向了她按在自己身上的手。
校服袖子因为她的动作滑上去一节，露出女孩子白生生的手腕。只是原本光洁无比的肌肤上，交叉纵横着几道尚未脱落的血痂，暗红的颜色夹杂在一大片雪白中间，扎眼得很。
黎钦眯了眯眼睛，终于坐直身子。
只是下一刻他就伸手抓过女孩子还在作乱的手，将她的衣袖又往上捋了捋，那些伤痕就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他眉心皱成了一团，心底一阵无名火起，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疤很是碍眼。
“谁弄的？是她们？”
顾夭动了动胳膊，却没能抽回自己的手。黎钦抓她有些用力，当然她也不敢很使劲的挣扎。
听到少年冷冷的话音，她相当没骨气的低下头，细声细气的回答，“不是，我自己弄的。”
【夭夭，你现在这个样子好怂嗷。】
【打不过。】
稍微顿了顿，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很凶，我害怕。】
黎钦似乎没想到能听到这个回答。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的瓷娃娃，松开了她的手。
“胆子这么小，敢自杀？”
当然不敢，她还没活够呢，求生欲强得很，敢自杀的是原主，跟她有什么关系。
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当然不能露出来。
顾夭没作声，只是头更低了些，还往墙边又靠了靠。
黎钦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这副怂萌怂萌的样子，觉得又气又好笑。
自从看清楚趴着的人是谁后朱琳琳就没再说话，只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可在看到黎钦对顾夭这么袒护的模样，她就忍不住了。
“黎钦……”
几乎就在她出声的那一刻，黎钦的眉心就狠狠跳了跳，一股压不住的燥意窜了上来。他转过身看向朱琳琳，脸上没了一点方才面对顾夭时的恣意，恢复了平日里又冷又燥的模样。
“闭嘴，出去。”
“我……”朱琳琳瞠大了眼眸，显然没想到会得到现在的待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听不懂人话？”黎钦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米八几的身形比朱琳琳足足高出一个头，满脸嘲讽的盯着她，语气狠戾，“门是你让人踹的？谁给你的胆子来我二班闹事？怎么着朱琳琳，想试试我黎钦打不打女人？”
朱琳琳气得满脸涨红，她怎么也没想到就短短半天时间，顾夭就能让黎钦替她出头。
她朱琳琳就是性子骄纵了些，也不是真蠢，不至于看不出来黎钦发火的原因。只是她却又不敢真的顶撞黎钦，只是恨恨的剜了一眼顾夭，扭头跑了出去。
领头的走了，剩下几个小姐妹互相对视了几眼，自然也不敢冲黎钦的霉头，也都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这几个人都走了出去，顾夭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不再紧绷着身子，整个人软了下来。
“啧，出息。”
黎钦冷不丁从她头顶冒了一句，倒听不出先前那么凶，只是语气确实算不上好。
顾夭动作明显顿了顿，然后慢悠悠抬起头瞄他一眼，就瞧见少年站在她身侧，斜睨着一双细长的眸子，好看的唇也抿得紧紧的，一看就觉得他此刻心情不太好。
女孩子的位子就在窗下，此时她正乖顺的坐在凳子上仰头看他。
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她脸上的神色，阳光洒落在她耳畔和颈侧，愈发照得她肌肤雪白，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脆弱极了。
像个一碰就碎的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