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高楼起，不知何处是红尘。”
九缕戏腔婉转，瘦到露骨的白皙手腕翻转，黑色竹骨的扇子开了又合。
“怎能怜惜，妾一人之身。妾命自若云中雁，花开盛世更有时，君王，妾身去矣……”
九缕声音清澈而悲切，似琵琶幽语，古琴低响，又如空谷回风，北雁悲鸣。
九缕唱罢，将竹扇收回袖中，做拔剑自刎状，缓缓倒地，就像《折马军》中为君王而自刎的羽女，似乎，他就活在了这场戏中。
殷夙的酒杯，已经停在唇边好久了。
九缕并没有因一曲终了而起身，他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合上了眼睛。
他黑色的长袍有些凌乱了，露出令人窒息的锁骨。九缕就像感受濒临死亡一般，一滴泪，从他眼角划了下来。
直到一个人走到他的身旁，把他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他才如梦方醒，受了惊似的，迷茫的看着紧抱着自己的红衣男子。
“阿缕，我说过，太入戏不好。”
殷夙低语。
“大人，我控制不住……”九缕声音颤抖，似乎自己真的随《折马军》中自刎的羽女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我的错，我的错。”殷夙使劲亲吻着九缕的头发，低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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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月坐在自己寝宫门口，百无聊赖的扑腾着小脚丫。她已经在自己寝宫中呆了快一个白天了……
下朝后，众臣刚散，太后马上命令白灼带殷月回宫，凉修的神情，十分严肃。
白灼自然也知道情况不太对，便赶快把女帝抱上了车辇，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寝宫。
而白灼也清楚，太后还有另一层意思，虽然太后并未直说：就是在太后允许之前，自己要保证女帝陛下一直呆在寝宫，不能去别的地方。
“白灼哥哥，月月好没意思……”殷月撅着小嘴，委屈的说道：“为什么额娘一下朝就把月月送回来，月月又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会。”白灼蹲下身，抚摸着殷月的小脑袋。“陛下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且，即使真做错了事，太后娘娘也不会生陛下的气啊。”
“讨厌……”殷月低下小脑袋，说道：“白灼哥哥最讨厌了，月月不喜欢被自己喜欢的人叫陛下。”
白灼哑然失笑。
“假如有一天月月不是女帝了，白灼哥哥会不会就不喜欢月月了……”殷月小声问道。
白灼听罢愣了愣，女帝陛下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殷月看到白灼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
于是，她哇的一声突然哭了。
这一哭，把白灼吓了一跳。这时，白灼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女帝陛下把自己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不是的，陛下……”白灼忙解释。
“呜哇……额娘不要月月，白灼哥哥不要月月，谁都不喜欢月月了……呜呜……”殷月哭的很厉害。
殷月从没和别人说过，可是，她有时候真的会很害怕。她还记得，自己六岁登基之后，曾经和自己很亲近的人，就只剩下额娘和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白大将军了。
自己的父皇，永远的离开了，曾经和自己关系很好的三个哥哥，两个离开了京城，一个虽还在宫中，自己却很久都不能见到。而那些儿时和自己一起玩耍的贵族人家的女儿们，也都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相处时，带着无比疏远的敬畏，甚至是恐惧，再也不像曾经那么亲近了……
这次，殷月害怕，害怕白灼也会慢慢和其他人一样疏远、离开她。
突然，她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沾满了眼泪和鼻涕的小手。
“我的女帝陛下，臣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内心呢……”白灼双手握住了殷月的小手，用自己的袖子为她擦去了手上的鼻涕和泪水，之后，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了洁白的手绢，轻轻擦拭殷月满是泪水的小脸。
“月月……臣私底下可以这样称呼陛下吗……”白灼低下了头，柔声说道：“臣怎么会不喜欢月月呢……不管月月是不是女帝陛下，都是臣心里最可爱的女孩子啊。”
说罢，白灼亲了亲殷月擦干净了的小手。
“臣会用一生去保护月月的。”
白灼的温柔，让殷月恍惚，恍惚到已然忘记了眼前的白灼，也只不过是个比自己大六岁的男孩子。
就这样一个十四周岁马上就到十五岁的男孩子，却成熟温柔的不像话。
这里，可有一大半是白琛大将军从小严加教导的功劳。
“呜……嗝！”
白灼赶忙抚摸殷月的后背，为她顺气。
清风徐来，一股茉莉花的香气将二人包裹。
白灼深吸了一口气，眸子温柔而凌乱。
“茉莉花开了，臣来舞剑为陛下解闷吧。”
白灼把自己的手绢放到了殷月的手中，眼中带笑。起身，后退到离殷月有五六米远的空地上。
利剑出鞘，惊起半卷红尘。银锋冰冷，难斩万种情根。
白灼在斜阳下，尽情挥舞着剑锋。清瘦而有力的身影与剑刃同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微风拂过，吹起零落的白色茉莉花瓣。剑刃所斩之处，花瓣便是碎为了两片，香气逸出，浸透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天地间。
殷月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忘了哭，也忘了打嗝。
她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永远停在这一刻似的。
剑舞毕，白灼单膝跪在了殷月的身前，闭上了双眼。随清风和剑舞飘起的茉莉花瓣，慢慢的落下，落在了他的肩上，落在了他的发边，落在了他剑锋之旁。
白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纹丝不动，安静的等待着。
“白灼哥哥，女帝陛下下旨了，让月月来给你说……”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非常非常认真却很小声的说道：“女帝陛下说，以后不管月月怎么欺负你，你可以生月月的气，你可以不理月月，但绝不许离开月月哦……”
白灼睁开了眼睛，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如同深沉的夜空，深邃而迷离。
“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