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若轩惦记着那个假副官,连忙直起身子,然而四下一看,却哪里还有那人的半点影子?
“我军中有个间谍,逃到了你们屋里。”因为怕被误会,房若轩如实交代道:“但现在找不到了······事关重大,一时急切,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可藏身的地方有这么多,那个细作偏偏选了秀城;秀城里的高楼大院有这么多,而他偏偏又进了徐如松的府邸······实在教人生疑。
房若轩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徐如松,试图从他的反应中推断出什么线索。
徐如松放下五弦琴,拍了拍身上的微尘,坐端正后道:“小姑娘不必焦急,我已经安排好守将,天罗地网,他逃不掉。”
“你早有预谋?!”房若轩警觉地皱起眉,春梅绽雪的面庞上浮现出惊怒之色。
“是早有预料。”徐如松安抚道,“我早就看出你军中有人鬼鬼祟祟,而你又不傻,最迟今晚就能把他揪出来。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秀城是便于躲藏之地,你碍于身份又不好在此处搜查。他若是想要活命,秀城是唯一的选择。”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来报:“徐先生,人抓到了!”
徐如松看着若轩,拱手相请道:“去看看吧。”
房若轩刚才恶声恶气地怀疑过他,此刻有些不好意思承他人情,最后利落地行了一礼:“之前误会过徐先生,抱歉。”
徐如松发现她行的是男子之礼,本来想要笑问一番,然而略一思索便想通了——房若轩自小在军营长大,行事风格早就不似女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无妨。小姑娘唤在下‘如松’就好。”
房若轩神色不变:“好的徐先生,没问题徐先生。”
书生脸上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似乎更真实了些。
······
这个细作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但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细作都是这样,房若轩见得多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转头望着徐如松道:“此人需要严刑拷打,此处刑具不足,我想把他带回我军营地,不知徐先生是否愿意放行。”
一旁的军士们看着满屋子的刀叉钩戟,连喘气的声音都放轻了些。
这、这还叫刑具不足?!
澹月国的这个女将看上去如花似玉,没想到竟然如此可怕!
徐如松嘴角微翘道:“······严刑拷打并非万全之策。不过,小姑娘不必忧虑,只要在下跟他说三句话,过后他一定会对你知无不言。”
房若轩满是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徐如松笑得斯斯文文。
“好吧,你来。”这人现在被徐如松手下关押着,房若轩就算有天大的怀疑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徐如松点点头。
房若轩转身出了军帐,不出片刻就又被叫了回去:“他肯说了?”
“是的。”
“你是谁派来的?”房若轩当即问道。同时她从旁边的台子上捡起那张人皮面具,仔细端详,发现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质地。
“河焰国暗兵处。”
“你的任务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细作的?还有没有同党······”
一番盘问下来,房若轩得知,此人最近才被河焰收买,埋伏在房若轩身边,激起澹月和东上的矛盾。河焰暗卫近来无孔不入,在各国都有据点。
“若轩将军治军严谨,澹月国的军队间谍很不好做,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在军中留了下来。”不知他怎么想的,王二的语气还有点扭曲的恭维之情。
房若轩忍着没一剑捅死他。
“据他交代,你们秀城也有河焰的暗兵处,要不要今晚顺便就给他端了?”房若轩忍耐了半天,最终还是想打人发泄一下,遂转向徐如松怂恿道,“我可以帮忙的。”
她的语气太过于微妙,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心要帮忙。徐如松却仿佛毫无觉察,欣然应允道:“那就麻烦小姑娘了。”
房若轩只是刺探一下这人所言虚实,所谓的“帮忙”只是嘴上说说,却没想到徐如松不走套路直接答应了,她愣住之后才发现不对劲:“不是,等等——”
“小姑娘要出尔反尔吗?”白衣的谋士表情黯淡下去:“呜呼哀哉,小姑娘你贵为一国名将,如今却连一句诺言都信守不住······”
房若轩一阵头疼,连忙反驳道:“本将军什么时候要出尔反尔了?走,现在就走,不把河焰的据点端了,今晚我就不出城了!”
情急之下,她居然忘了追究眼前这人对自己亲昵无礼的称呼。
······
夜晚的秀城,凉风习习,月色如水倾泻而下。
房若轩和徐如松正率兵赶往细作交代出的河焰暗卫据点。
徐如松不会武功,走得慢,又不许房若轩一人孤身前往。房若轩只好停下来等他,等得很不耐烦,忍不住问道:“司将军呢?这种事情居然交给你一个文人去做,他是怎么治兵的?”
“他正在军营内陪钟意郡主。”徐如松如实答道。
下一刻龙泉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房若轩美眸轻扬、溢彩流光,剑锋却冷厉如月华:“他碰了钟意?”
军师被持,周围的东上士兵们纷纷对房若轩竖起长矛。房若轩却不管不顾,龙泉甚至更加逼近白衣书生脆弱的脖颈。
徐如松略略沉吟一会后,才明白房若轩误会了,不由失笑道:“钟意郡主乃是秀城贵客,司将军不敢怠慢,亲自设宴款待作陪,请你放心,他决不会逾矩分毫。”
澹月国力不弱,近来更不惮于出兵,房若轩料想他们再放肆也不敢冒犯郡主,于是收起了剑。“在军营里久待,肮脏事情见多了,难免大惊小怪,还请徐先生见谅。”
她又要敛袖拱手行礼,徐如松堪堪提前扶住她的手臂:“无碍,无妨。”
声音温润,让满城月光失了颜色。
······
河焰暗兵处。
房若轩心里觉得愧疚,于是在追捕间谍时异常卖力。徐如松要活口,于是她干脆连龙泉都没出鞘,光用剑柄就敲晕了好几个大汉。
混乱之间,有人想从后院逃脱,让房若轩一个飞踢拦了回去。那人费力格挡,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一个澹月的将军,为什么要帮东上军队做事!”
他此话旨在挑拨离间,让徐如松怀疑房若轩。然而军师置若罔闻,反而煞有介事叮嘱房若轩道:“小姑娘,你千万要小心些,莫要让贼人伤到了!”
没想到徐如松是这个反应,那人顿时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迎接了房若轩一记狠辣的肘击,随机晕倒在地。
房若轩忍不住冷哼一声:“呵,不堪一击。”
或许是她过于狂妄的态度惹恼了一些人,只听一声暴喝,木质的柜门应声而裂,从中飞出一道手持长剑的身影,直奔房若轩命门!
房若轩没想到衣柜里还会有人,龙泉方才堪堪出鞘一半,那人却已扑至眼前。千钧一发之时,徐如松忽然飞身而出,挡在了房若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