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刚刚离开，萧潇背后闪出一道人影，赫然是刚刚差点身死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创伤不小，看向萧潇的目光也没有了先前的倨傲，多了几分畏惧。
“我王天南也是有眼无珠，这么多年竟没看出你是守墓一族。”
萧潇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话。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那串佛珠应该是灵山的东西，上面的镇魂符出自昆仑仙宫，夺走他气运的人来历不俗呀，但为何会留下个空壳子？”
潇潇淡然道：“知道的还挺多。”
“略有耳闻。”王天南微微一笑，忽然发现潇潇并不是在夸他一下子没有了兴致开口道，“要不然我会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就是希望碰碰运气么，通城每过几年就会一批天资不凡的孩子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不过这些孩子大多数在出生前就被定好了，这本来是守墓人的计划吧，所以你觉得愧疚所以给他指了条生路对不对，守墓一族？”
“可惜哦，他可不见得会听你的话，到时候灵山，昆仑追根溯源，即便我不说，你的身份也会暴露，多年苦心毁于一旦，难怪守墓一族凋零至此。”
王天南言语中的讥讽，威胁之意很是明显，可萧潇却满不在乎道：“你大可以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说完径直离开。
“贱人。”
王天南咒骂一声，随即也看向叶尘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叶尘回到旧城区已经是中午。
没钱坐车的他足足走了三个小时却不觉得累，或许这也算是被女鬼附身的好处吧。
能够如此平静的回来他也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有什么反应，但至少不应该这么平静。
来到出租屋前，叶尘左右张望了下伸手从墙壁的的缝隙里面抠出备用钥匙。
当初藏着这把钥匙是因为老拖欠房租，房东赵姨动不动就收钥匙赶人，他就是偷偷摸摸回来用这把钥匙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后来他才知道赵姨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没有说破，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叶尘却愣在门口。
他并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加上每天上下班忙到很晚住的地方不说杂乱但也不算整洁。
可此刻他的房间却一尘不染，准确的说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衣服，电脑，日用品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和桌椅。
“喂，干什么的？”
错愕中的叶尘被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楼道那端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大步走来。
“赵，赵姨。”
一见来人，叶尘有种想哭的冲动，在这里住了五年，房东赵姨可以说是他最熟悉的人。
却不想走来的赵姨比他更加诧异，疑惑道：“你谁呀？”
“啥。”
叶尘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复活之后的容貌是有些改变的。
“是我小叶，叶尘。”
说着他还将莫名变长的头发撩开，他相信即便容貌有些变化，五年的相处赵姨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你有病吧？”赵姨看白痴一样看着叶尘说道，“我就不认识姓叶的，你到底是谁，怎么开的门，不说我报警了啊！”
“不是您再看看，我前几天才交的房租。”
“滚犊子，老娘这个房间多少年没住过人了。”
这下叶尘彻底呆滞了，眼见赵姨掏出手机连忙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栋楼是您先生留下的。”
赵姨闻言一愣，随即冷笑道：“小兔崽子调查的挺清楚呀，以为这样老娘就会上当了，告诉你，老娘混社会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
说话间赵姨拎起旁边的扫帚作势要打。
“别动手，别动手，这都是您和我说的呀。”
“您十八岁跟先生私奔，最初卖早点，后来包承包工程，您先生不到三十就发生意外走了，您一个人还了他生前欠下的债务。”
“这栋烂尾楼您一直没卖是留个念想，您还有个女儿在临江市。”
叶尘已经退到角落，这五年来赵姨对他很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过吃的，给过用的，生病的时候照顾过他，也就是脾气大了些，说话难听了些。
虽说天天喊着不交房租就赶人，可这些租客里面不少都拖欠了房租她也没真的不依不饶过。
最初工作的时候弄不懂公司里面的勾心斗角是赵姨教他如何应付，那次招惹了街面上的混混也是赵姨出面摆平的。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叶尘是发自心底的感激。
“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看着蜷缩在角落中的叶尘，赵姨放下扫帚，神色中带着些许疑惑和狐疑。
那些陈年旧事可不是能打听到的。
“我……”
叶尘张了张嘴，赵姨神色中的疑惑和迷茫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真的不记得了，再看看那一夜之间空无一物的房间，叶尘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潇说过趁此机会断了和以前的联系。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可现在……
“趁此机会，指的就是这个么？”
“难道我复活之后以前认识的人都不记得我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都会消失？”
几近天方夜谭的想法出现在脑海，可叶尘觉得这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的解释，除非他在做梦。
“我活过来了，可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呢？”
萧潇的话言犹在耳。
他这二十年来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遵从母亲的遗愿活着，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仿佛是被人操纵的傀儡突然断了线，失去目标。
想到此处叶尘鼻子一酸，踉跄后退几步浑身颤抖。
如果说之前萧潇那番话让他对人生有了怀疑，那现在发生的一切则将他彻底摧毁。
从头再来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哪有那么容易做到，何况是二十多年的人生被彻底推翻。
恍惚间，那种撕裂再次涌来。
叶尘抬眼看去，昏暗的楼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充满朦胧雾气的空间，正对面则是那道熟悉的模糊身影。
“这是……”
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叶尘知道这就是那个红煞女鬼。
对于这家伙，叶尘不知道应该抱以何种心情。
说不担心是假的。
虽然对于阴界了解不多，但从萧潇的口中不难猜测，这女鬼就是用他身体偷渡回来的乘客，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为她，甚至那种嗜血的欲望也和她有关系。
正是这家伙让自己变得……古怪。
同样叶尘也清楚，不是这女鬼他已经死了。
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志怪小说他也读了不少，一个躯体里面有两个魂魄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验证的他的猜测，那女鬼猛的向前一扑，鬼爪如刀，獠牙乍现。
叶尘下意识的后退，却发现面前原本虚无的迷雾变得如有实质，女鬼好像是动物里被观赏的动物。
察觉到无离开，红煞女鬼龇牙咧嘴咆哮着，愤怒不已。
见状叶尘心中稍定，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萧潇的警告。
他情绪波动的时候这女鬼就会趁虚而入，如果他能够摆脱过去重新开始，这女鬼就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作为，那串名为镇魂符的佛珠加上他的身体就是一座牢笼。
这时那迷雾中的女鬼咧嘴一笑，仿佛是在肯定他的猜测，又似乎在嘲讽他做无用之功，或者兼而有之。
紧接着女鬼伸出手指了指叶尘，然后张开嘴轻轻一咬。
“你是说，早晚都会吃掉我？”舔了舔嘴唇，叶尘轻声开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理解的意思，就好像对方在他的脑子里面说话一样。
女鬼以微笑回应，身形渐渐模糊，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叶尘狠狠推开。
“该死的。”
叶尘背靠着墙壁气喘吁吁，虚弱感源源不断涌来，刚才的幻觉仿佛透支了他身体。
抬头看去，楼道中恢复寂静，赵姨的身影不是所踪。
“大概真的把我当成骗子，精神病了吧。”
熟悉的人形同陌路，这种失落和无助不足为外人道，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他不想被女鬼当成食物，也不像忘记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更不想再一次被所谓的鬼差当做异类斩杀。
可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面对那群无法理解的存在，面对那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他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叶尘自嘲一笑准备离开，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住险些摔倒。
低下头，地上放着套旧衣服还有两张红色的钞票。
“还真是她的风格呀。”短暂的错愕之后，叶尘转头看向楼道尽头的那个房间。
纵然变得素不相识，她还是会对陌生人伸出援手，是呀，这就是在赵姨，做她认为该做的事情。
“做认为对的事情。”
叶尘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忽然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潇潇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无非就是让他糊涂的度过一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见过了光明以后谁有能够忍受黑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