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佳人倾国
“政戡,要带我去哪儿?”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不对,连忙开口问到。
“闭嘴!怕我卖了你吗?”他低声呵斥,目不斜视地专心驾驶。在那座小宅,他会感到压抑,想带她一起出去透透气而已。
她满心委屈,默默靠在椅子上……
无言良久,霍政戡终于长叹一口气,温和开口道:“芷晴,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
“海边行吗?很久没去了。”沉思良久,眼神里透着凄凉。很怀念他们最初的日子,那地方搁浅了太多的儿女情长。奈何情深缘浅,谁能料想如今居然弄成这个样?
心仿佛刺痛了一下,他竟然害怕去那个地方!往事不堪回首,她这又是何必呢?无力拒绝,或者根本不想拒绝。按照她的意思将车子开往市郊的海岸……
赤足踩在沙滩上,阴霾的天色正如此刻内心的抑郁。海风呼啸,惊滔拍岸,与从前的风平浪静大不一样。秋芷晴径自走在前面,将他落在很远的地方。薄裙跌荡,发丝飞扬,往日清澈的大眼睛,如今变得空洞迷茫。他一腔怜惜,顿感心疼,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芷晴……”双臂环住她瘦削的肩,棱角分明的唇沉着紧闭。他该说什么呢?道歉,忏悔,咒骂,埋怨,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政戡……站在你面前的并不是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一切只是巧合又象是注定的,她穿越千年来到这里,沦落风尘便是她难逃的劫数吗?
“你是谁?告诉我!”狠狠拥她入怀,闭起双眼,细吻她轻颦的眉间。
“你……前日忘了这个……”她五指缓缓张开,惨白的手心上托着他的降魔杵。
“特意留给你的!”这件东西他从未离身,怎么会轻易忘记呢?“芷晴……长生天会保佑你的!”
啊!此话仿佛出自千载之前,正正撞进她心里面:“政戡,此物乃羯赵的镇国之宝,你可知道吗?”
“当然。自小就带着它,怎么会不知道?我甚至知道它的最后一任主人名叫冉闵,之后它就在天地间沉匿了千余年。”
“冉闵?什么人?”她若有所思,在心底搜寻着线索。
“他下了道”杀胡令“,号召汉人复仇,最终推翻了残暴的石赵,将侵占华夏的胡人驱逐出境。很厉害的一个人!”霍政戡眺望着汹涌澎湃的海面,发自内心的感慨到。
“冉闵是汉人吗?”她并不这么认为,要是她没猜错,他也是羯人中的一个。
“应该是吧!”他并没对此深究过。
“不,他不是!他应该是羯人。冉字是胡子的意思,意在表明他胡人的身份。那个名叫闵的胡人不姓冉,该姓石才对!”
让人难以置信!好久远,好生僻的历史,她怎么能这么肯定呢?满心好奇地继续追问:“芷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石闵是大赵国的单于首辅,我听我爹提起过。此人空有鸿鹄之志,却未曾坐上皇帝的宝座。”他爹?怎么可能?他实在很难把学识这么渊博的长者跟那个赌博鬼的形象重合。
“为什么?”他怎么会不自觉地为那个名叫石闵的古人担忧呢?
“因他皇兄石遂弑父篡位,自立登基。”
“石遂?历史上臭名昭著烹美人头的那个?他登基做过皇帝吗?好象没有记载啊!”史料上好象说,他做到太子就死了。
“史书是史官们编纂的,当权者让他们怎么写全凭自己的意志。石遂肯定做了皇帝,请你相信我!”望着他疑惑的双眼,里面分明写着“凭什么信你呢”?
“政戡,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很想告诉他,她曾是侍奉石遂的容华,只因不甘屈从暴君的淫威,被迫上吊了。并且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有缘遇到了他。呵,要真这样说,他会信吗?他或许会以为,她深受打击疯掉了吧!
实在太可疑了,她怎么会这么清楚呢?一脸十分肯定的表情,好象亲眼见过似的。随口开了个玩笑:“你是从古代来的吗?”
被他一问,她愣了半晌,满脸期待的望着他问:“我要说是,你会相信吗?”
“你说呢?”他呵呵一笑,只当她也在说笑话。“芷晴,快下雨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无奈轻叹,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他不会相信的,如今连她自己都快不信了……
刚上了车,大滴的雨点便被呼啸的海风狠狠甩在车窗上。礁石滩上惊涛如雪,仿佛只有车内才足够温暖,足够安全。
“芷晴……”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假如这天底下只有他们两人该有多好!
“总是半句,何不全说出来?”她迫切想知道他藏在心底的另外半句。
那些话要是能说,他还用憋得这么辛苦?秋芷晴啊秋芷晴,你当初为何要作践自己在酒吧里做那种工作呢?你不必出身显赫,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好,只要本本份份的。怎么偏偏是个********呢?喜欢你又如何?能有个美满的结果吗?霍家接受不了这样的女人,霍政戡更不能因你而毁了自己的名誉和家族的声望!内心犹如被乱箭射穿,疼痛不已。象是丢弃一个始终难圆的梦一般,将她狠很推离……
她触碰他的禁忌了吗?她不该问他吗?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许她问啊?后脑重重撞在身后的车窗上,鲜血刹时从鼻孔里流了出来,轻呼出声,连忙抬手擦拭着。头晕目眩,缓缓坐起身体,凝望着窗上滑落的水痕小声啜泣……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只顾得伤心,不假思索地接了起来。“在哪里?我买了些吃的,想给你送过去。”霍政衡语调温柔,猜测她此时该在学校里。他提醒过她复课的,她应该会顺从他的心意。
“我在外面。”她言语闪烁,含糊其词。
“没去学校吗?”他感觉非常不好。该死!她怎么又不听他话呢?
“去了……”
“然后呢?”对方急着逼问,因她的回答而不满。
“跟我在一起!”霍政戡一把抢过电话,沉沉说到:“我把她接回来了,你有意见吗?”弟弟应该记得,今天她属于谁吧?
“混蛋!你就不能让她抽空喘口气吗?”他们俩折腾她一个,总要给她留条活路吧!口口声声说爱她,那家伙就没看到她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吗?
“呵呵,说的好听……小人之心!我给她足够的空间喘气,带她来海边转转。弟弟操心过头了,今天她属于我。至于我怎么对她,轮不到你管!”
“儿臣参见父皇!”散朝后,皇长子石韬奉命于尚阳宫谒见天子。
石遂心中不爽,没喊“平身”,有意让其一直跪着:“甘露殿进展如何?刚刚在朝上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岂禀父皇,甘露殿工程放缓是因为宰相张群他迟延推脱,不肯拨放钱粮。”
“大胆!”石遂怕案而起,厉声大喝:“来人,传朕旨意,宣张群!”顺手扯过一份边关奏报簇眉浏览,依旧没叫跪于堂下的石韬站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宰相张群跌跌撞撞地登上汉白玉殿基,顺襟正冠诚惶诚恐进入尚阳宫正殿。“臣参见陛下!”手持玉板拱袖施礼,长跪于地。
石遂双眼微眯,沉默片刻,闷声质问:“张群!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办事不利有负圣恩,但求以死谢罪!”张群两股瑟瑟,声音恍惚。
“来人啊,拉出殿外腰斩示众!”以死谢罪?自视为朝廷的股肱之臣,以为他下不了手吗?一连串的求饶声绕梁充耳,冷眼看着当朝宰相被御前侍卫拖出殿外……“宣单于首辅石闵尚阳宫觐见!”对跪在地上的石韬依旧置之不理。
又半个时辰,石闵金冠烁烁,一袭锦缎紫袍款款进殿,“臣弟叩见陛下!”跪地参拜。
“石闵,朕命你自即日起暂代宰相之职,处理朝中琐事!”
“臣弟叩谢圣恩,跪听圣训!”将一张得意的笑脸压抑在心中。
“传朕旨意,令司。冀。青。徐。幽。并。雍兼已免除徭役之家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征调天下百姓五人出车1乘。牛2头。米15斛。绢10匹,如有违令者,以斩论处。”
“臣领旨!”即刻起身退出殿外……
一抹似有若无的佞笑挂在石闵唇边:红颜祸水!这生性淫逸的暴君竟然要为那狐袖媚主的妖姬而倾城倾国?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下一步棋,呵呵……
石韬在尚阳宫整整跪了一上午,心中暗想:父皇这是怎么了?他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过失啊?可看样子明明是针对他嘛!
“石韬,前日来找父皇所为何事啊?”石遂避重就轻,转弯抹角。总不能直接问,“你那晚见到段淑妃了吗?”
“当日儿臣为索要钱粮一事跟张群起了争执,深夜来此欲请父皇为儿臣做主!”石韬如实回答。父皇已得知他当晚来过,是因为段淑妃才怪罪他吗?
“原来如此!那夜朕不在宫中……”话到嘴边留半句,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儿臣在侧殿外与当值小厮多说了两句,惊扰了母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美人盈怀之事若是透露半句,脑袋大概就搬家了!
“难怪你母妃前日还夸赞你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呢!”果真是碰巧,终于放心了!
“母妃过誉了!请父皇代儿臣与母妃问安!”石韬伏身叩首。
“好了。下去吧!”石遂先一步起身走下朝堂。
石韬起身后,顿感双腿酸涨酥麻,心里却反复琢磨着父皇的话。段淑妃对他的评价甚高,莫非是暗暗倾慕吗?一见佳人,魂萦梦牵,事过三日衣襟上仿佛依然嗅得到她特有的芬芳,傻傻凝望着天子离去的方向,幻想着侧殿内的艳艳春光……
“石遂……好无聊哦!”每天圈在这座宫殿里,她就快要闷死了。
“比起其他妃嫔,你算好过了!好在还有朕日日陪着你呢。”石遂宠溺的指尖点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出去玩玩嘛……”拉着他的衣袖,娇滴滴的哼唧着。
“天气凉了,还能玩怎么呢?”拿她那要命的腔调着实没办法。
“什么倒霉的地方嘛!一点意思都没有。”百无聊赖的白了他一眼,小嘴一撇,推开他的怀抱。古代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要电视没电视,要电脑没电脑,尤其这不见天日的皇宫里,连个能开玩笑的好朋友都没有。唉……从前闷了还能转转百货商店,即使兜里没有一毛钱。现在呢?石遂赏赐给她的金银财宝能堆成座大山,可拿着那些钱也没处花啊!
不忍看她伤心失望,石遂望着墙壁上的箭袋暗自发呆。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到:“爱妃刚损了身子,再等等吧……”
“我都已经好了啦,你要带我去哪儿,快说呀?”打量他的口气有些松动,仿佛已经有了主意,她两眼放光喜滋滋的问到。
“朕想,此时正是围猎的好时节,只可惜爱妃的身子……”温柔揽她入怀。
“人家这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过两天就去,好不好嘛?”
“胡闹!”他眉头轻攒,低声呵斥,“一月之后启程,朕提前许你就是了!”在她唇边轻吮了一下。
次日早朝,众臣奏事之后,石遂把玩着几案上的独山玉璧,悠然问到:“右仆射张离何在?”
“臣在!”
“当着众卿的面,把你奏表里的意思说说,也好让众位议议!”
“遵旨!臣昨日上表,恳请圣上削减诸侯兵员收归朝廷所有。”话音刚落,朝堂下一片哗然。石闵暗暗给张离使了个眼色,仿佛很满意。
“好了!乱哄哄的成何体统!众卿不必在此争执,各自上表尽抒己见!”知道就是这个结果,削减诸侯兵力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石闵?”
“臣在!”
“自即日起,临漳以南,南起荥阳。东到阳都的土地辟划为御猎围场。诏告天下:汉人不得向围场之内的野兽投掷一块石子,如有违者,一律处死!此事就交由你来督办吧!”
“遵旨!”石闵躬身领旨,心中暗想:石遂啊石遂,你是在自掘坟墓啊!难道汉人的性命还不如只野兽吗?羯人虽占据中原,可汉人毕竟为数众多,这万一要是逼急了造反……呵呵,你这暴君的死期可就到了!
“司虞中朗将贾霸听旨!”石遂气定神闲的站起身。
“臣在!”
“朕命你统辖工匠四千,于东平罔山造猎车千乘,造格兽车40乘,车上加建二层楼。下去办吧!”
“臣令旨!”
散朝后,石遂兴致勃勃的回到寝宫,与往日不同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宫婢来接驾。人都死哪儿去了?内心不由疑惑重重。
步上响屐廊,远远望见珠帘之内挤了一堆人,随后传来段嫣然尖锐兴奋的声音:“快出快出,发什么愣啊!”这丫头招了满屋子人在做什么啊?跟随左右的启泰刚要宣喊“陛下驾到”,就被玩兴正浓的石遂挥手制止了。
步履轻缓,轻轻撩开珠帘,发现她与几个小宫女在地上围坐了一圈。每人手上都拿着些纸片,口中说着些奇怪的语言……
“两个皮蛋,你们到底管不管啊?”她兴高采烈的卷起衣袖,露出一节雪白的皓腕。猛一抬头,目光与珠帘外的石遂碰了个正着,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身边的宫女们遣散,“陛下回来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宫女们慌忙逃窜,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啊……”
“好了,好了,下去吧!”石遂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些描画得花里胡哨的纸片上,丝毫没有治她们罪的情绪。“此为何物?”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揽着她的肩头问到。
“这叫扑克牌。”段嫣然蹲下身,将那些亲手制作的宝贝捋成一落拿在手里,接着说到:“觉得无聊,想着法儿逗自己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