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风鸣楼推出了新的花魁,名唤——婉娘。
楼里的生意也渐渐开始回暖了起来,没过几天,琴妈妈便又赚了个盆满钵满,多少客人来到风鸣楼,只为了看婉娘一舞,看过的人都说颇有当年京城第一花魁苑娘的风格。
果不其然,没几日后,苑娘在一众看客人群里发现了张英连的身影。
那一日,柳州舟和孟寒月也来了,只是在二楼隐处,并没有露面。
苑娘选了她与张英连初次见面的那一曲,回想那年那日,他挥手砸下万金,做了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
今日,她又跳起这支舞,如踏雪飞燕,春风拂雨,神情婉长延绵,含情脉脉。
张英连愣在原地,脱口而出一句“苑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就在那一刻,一滴泪,划过了他的脸颊。
苑娘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似像在与张英连传达爱意一般。
一曲毕,舞尽。
台下传出雷霆般的掌声,诸多看客不由得大声叫好,仿佛这里不是青楼,而是戏台一样,那一舞,是两个人的半生,是张英连的半生,亦是苑娘的半生。
琴妈妈匆匆上台,站在苑娘身前,对台下道:“各位客官啊,咱们婉娘这一舞,妙不妙啊!”
台下齐声回道:“妙啊!”
“呵呵呵…还有一件更妙的事啊!诸位猜猜呢~”琴妈妈卖关子道。
其中一位中年看客朝台上调侃道:“哎呀琴妈妈!您老可就别卖关子了!只要是钱的事,咱们都不成问题啊哈哈哈!”
“对啊琴妈妈,更何况!咱们张老板今天也在这儿呢!您还怕没银子吗!”另一位附应道。
这话一下,众人皆纷纷转头看向张英连,心底隐约浮起不爽: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了,还要来跟我们抢,什么好的全让这厮给占了。
苑娘也跟着看客的视线看过去,时隔一年多,再次视线相对,可惜曾经那个深爱他的人,再也不复从前了。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里都作何感想?
苑娘还是想知道张英连的想法,看到刚才的那一舞,他是否会想起自己,是否会后悔,是否会想起从前。
“哎哟瞧客官您说的这话,今日可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今日啊!是我们风鸣楼的新晋花魁,婉娘!接纳她的第一位入幕之宾的时候!”
琴妈妈这一宣布,让整个场子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许多看客摩拳擦掌,吩咐身旁的小厮回家拿银子。
柳州舟坐在楼上看着这一切,他本以为张连英也会跟他们一样,可张连英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凄凉的笑了一笑,随而转身离开。
柳州舟不解的问身后正在喝茶的孟寒月:“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孟寒月只是笑笑,轻抿了一口茶:“去问问他吧,人还没有走远。”
柳州舟愣了一霎那,看向台上的苑娘,她依然是面带笑意,可眼中的光,却完全黯淡了下去。
柳州舟握紧双拳,拔腿就向楼下跑去。
出了风鸣楼,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张英连的身影,他神情落寞,身影单薄,手上提着一壶酒,柳州舟大喊一声“公子请留步!”见气喘吁吁的柳州舟朝自己跑来,疑惑问道:“这位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无事,就是刚才在风鸣楼内,我看公子在场,我想斗胆问问公子,您为何要转身离开呢?我记得之前…您不是也…”柳州舟欲言又止,可即使不说完,张连英也明白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张英连叹气笑道:“姑娘,恕张某不能为你解答。”
留下这一句话,张连英朝张府方向走去。
已经耽误了一个人,怎么敢再害一个人。
他已经害怕了。
柳州舟失落的回到风鸣楼内,孟寒月正要出门离开,柳州舟见他,开口道:“他没告诉我…”
孟寒月笑道:“先回家吧,再等一段时间,就会有结果了。”
柳州舟不明所以,但她也别无他法,苑娘,想必很难过吧…
在台上的苑娘,盯着张英连刚才站立的位置,看了许久,最后丢下一句话给旁边的琴妈妈:“今天取消吧,我不想接客了。”随后拂袖而去,留下琴妈妈一个人在台上收拾这烂摊子。
话都放出去了,这突然的反悔,让琴妈妈吐出来了不少银子,她心痛的捂住胸口,用扇子狂给自己扇风,苑娘就坐在她的侧面,一语不发,仿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琴妈妈见她这事不关己的模样,脸都快气红了,压着怒意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这说好了的事怎么就突然反悔了!”
苑娘清风闲意,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静静的茗茶:“还不到时候。”
真是见了鬼了,琴妈妈一声嘲笑:“呵!我在这风月场这么多年了,倒第一次见您这样的花魁,不如我这风鸣楼送您好了!您可倒好拍拍屁股走人,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苑娘勾起嘴角,起身走向琴妈妈,俯在她的身旁:“好妈妈,以前‘苑娘’姐姐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您可是赚了个天价啊?您难道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样的感觉吗?”
琴妈妈狐疑看她,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什么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全是胡扯,为的只是让她收留她,本以为她只是想单纯的混口饭吃,没想到她打的主意却是在这京城第一皇商的身上!
“你…”琴妈妈犹豫着不敢说出这话。
苑娘当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问她与那个死去的苑娘是什么关系。
可苑娘就是偏偏要搪塞她。
“哎呀好妈妈,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婉娘啊,为您赚钱,您啊,为婉娘多多考虑就是了,反正好处啊,少不了您的~”
是利是益,她当然都懂,既然苑娘开口了,那姑且相信她一次,反正这楼里的生意,成也看她,败也看她,这样的一尊菩萨,不供着能行吗?
想到这儿这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哎哟好呐~我的小心肝都这么说了,那我能不照办嘛!您呀,就使劲了给妈妈赚钱,想要什么,妈妈都依你啊~”
苑娘笑笑,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算过很多种结果,张英连的离去,当然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来日方长,只要张英连还活着,就跑不出苑娘的手掌心,就算是死,也要和她一起飞灰烟灭。
女人为了爱情,万物皆可抛,为了恨意,也同样如此。